向幼晴的表情淡了淡，半晌之後，才開口說道：“慕姑娘，我也不怕你笑話。”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那個孩子。”

按照道理來說，那是她九死一生生出來的孩子，曾經她也很期盼過，在懷孕的時候也能感受到肚子裡孩子的動靜。

但是就因為這樣，讓她更加無法釋懷。

她知道，将所有的情緒放在孩子身上是不對的，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可是她難道就該死嗎？難道她的意義就是為了來到這個世上生下孩子之後死去嗎？

她嫁給程乘風的時候還是個豆蔻少女，兩人婚後有過一段恩愛的時間，但是這孩子來得艱難。

程夫人并不是個善人，每日都需要她立規矩。

這個情況一直到她懷孕之後，才免了。

後來程乘風有了姨娘，她又在孕中，自然沒辦法滿足，也根本沒辦法攔着程乘風去找别的姨娘。

程夫人一直想要程乘風多開枝散葉，隻是不知為何，後院裡明明也不止那麼一兩個女人，偏偏就是沒人能懷上。

當時她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程家上下都松了口氣。

要是再一直沒人懷孕，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程乘風不行了。

向幼晴自己并沒有重男輕女的意思，但是程家上下都希望她這一胎能生個男孩。

她之前也想過，若是生個男孩，最少她在程家是能站住腳跟的，而且有了孩子，就算沒有程乘風的憐愛，她的日子也不至于沒有盼頭。

但是生孩子太痛了。

那種痛苦，沒有經曆過的人，根本沒辦法理解。

向幼晴還是個姑娘家的時候，一直都算是家裡嬌養着長大，以前也是嬌縱的性子。

嫁人之後，曾經身上的嬌憨一點點地被磨滅。

她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苦。

特别是在聽到程夫人那句保小，務必讓孩子平安出生這句話的時候，她心中就生出無限的怨恨。

憑什麼别人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生死？

她父母就她一個孩子，她若是死了，難道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她恨，對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就喜歡不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生這個孩子，她根本不會面對如此的局面。

“我知道她是無辜的。”向幼晴聲音冷淡，“可是也就是因為我知道，我就更加難以過去我心裡的那道坎。”

她知道不應該怪在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可是就是忍不住。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要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填上自己的性命？

慕雅雲沉默了下，才緩緩開口，“向姑娘的心情我能夠理解。”

“這個，是無解的事情。”她看向開得盛烈的鮮花，濃烈得在這天地間多了一抹色彩。

有的母親和孩子一點都不親近，有的母親無條件地去愛孩子。

甚至都是一個人生出來的孩子，但是所感受的愛意都不一樣。

這确實是個無解題，愛是不對等的，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

“但是，我還是建議，如果向姑娘願意，能夠給孩子一個親近的機會。”

“就像你說的，孩子自己本身沒有錯，她可能懵懂無知，也許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差點害了自己娘親，會不會想甯願自己沒有出生過？”

“若是向姑娘和孩子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依舊沒辦法喜歡，那就算了。”

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勉強，與其讓孩子将來會接受一個冷暴力的母親，那甯願讓這個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接受這個事實。

“最少，給孩子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慕雅雲誠懇地看着向幼晴，“不是勉強你自己一定要去面對她，而是給自己一個和解的機會。”

因為生産的時候向幼晴一直多有怨怼。

但是這個事情，她自己不想辦法把怨氣發出來，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有的事情，越是憋悶，越是不好。

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反而比憋在心裡的人要活得更長久和快活。

向幼晴遲疑了下，“但是那孩子現在在同知府，程家人能夠輕易放行嗎？”

雖然是女孩，但是畢竟是程乘風現在唯一的孩子，同知府也不會輕易怠慢了。

“試試吧，總要試試，萬一同知府同意了呢？”

要說同知府多重視這個孩子，還真的沒有，但是要說不重視吧，畢竟是程乘風的第一個孩子，丫鬟婆子也算是都有的。

至于上不上心，那是另外一說。

程乘風自然是不會養孩子的，他每日隻要和妾室快活就行，一個月的時間，一半和妾室在胡鬧，還有一半在煙花之地流連。

至于程夫人，她本身就不喜歡向幼晴，對她生的孩子自然也不喜歡。

加上又是個女孩子，她就更加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