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卻在周德踏出獄門之前,又眼神警告了他一遍。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把嘴閉好,不要節外生枝,不許說謊冤枉趙姑娘。
周德回望周玥,看見她正緊緊盯着自己,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
看姐姐的眼睛瞪得多大,她一定是擔心死了我。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一定不會再給趙姑娘添麻煩了。
姐姐對我這麼好,我以後一定要加倍聽姐姐的話,要讓姐姐過上更好的日子嗚嗚嗚。
李惟初見衆人都不說話,于是再次将目光轉移到周德的身上,沉聲問他道:“周德,本官再問你一遍,那日晚上你為何會目睹在火災現場?”
周德先是頭點地行了個禮,而後再直起身說道:“回縣令,那日晚上草民喝多了水,半夜時分起夜,卻見一宅火光四起,草民好奇,于是悄悄躲在一顆樹下偷看。”
他并沒有将自己進府想要去拿姐姐文契,想救婉華卻沒得手的事情說出來。
李惟初點點頭,再問:“堂下周德言明自己曾親眼目睹縱火犯行兇,是否?”
周德再次行了個禮,回答道:“回縣令,是。縱火犯用燧石燃起最後的東南角後,便倉皇而逃。”
“你一路跟随,親眼看見她進入府衙?”
“回縣令,是。”
“可能指證?”
周德象征性擡頭望了一圈,而劉世堯的臉上卻已呈現出如勝利者一般的笑容。
他行禮道:“回縣令,那日天太黑,草民隻知是個身量纖纖,身材窈窕的女子,似乎與趙姑娘十分相像,但……”
他仔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邊的春禧,道:“方才草民隻顧着看到趙姑娘,卻是沒注意身邊的春禧姑娘……”
“唔……”他模棱兩可道:“似乎也是很像呢。”
一聽此言,劉世堯嘴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狠狠地扭頭看向周德,而周德卻始終看向趙疏玉的方向,不敢與右邊那道冷芒對視。
趙疏玉也微微向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不要害怕。
不過不得不說,周德是個混官場的好料子。
這一番話,既不會覺得是任何人逼迫他不承認,也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被逼承認,說得是滴水不漏,劉世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什麼可以按插在他頭上來潑李惟初髒水的罪名。
他恨恨掐上周德的臂膀,語氣低沉威脅道:“你可别忘了,你姐姐的東西還在我手裡!”
李惟初看見他的小動作,直直大力拍了一把驚堂木,冷眼瞧着劉世堯,“肅靜。”
劉世堯咬牙切齒地松開手,将頭别過一邊,心中卻在想着報複的方法。
周玥……
呵呵。
他握緊袖子裡的東西,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微笑。
我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而他這一滿腹惡毒的表情卻盡收李惟初眼底。
他眸中閃過一絲極緻的厭惡,一隻手伏在驚堂木上,一隻手放在膝上,緊緊握着拳頭。
這種以親人來作威脅的籌碼,實在是令人惡心。
而李惟初正要說什麼,門外卻傳起一陣喧嚣。
一聲低沉而又嘹亮中期十足的嗓音穿過重重廊道,未見其人,但聞其聲。
語氣不怒自威,“這李縣令斷案可是向來以雷厲風行著稱,怎麼如今卻是畏手畏腳,連一樁簡單的縱火案都不會判了?難不成是久不在京城,不得陛下恩澤,故而懶怠懈政了嗎!”
好利落的話語!
趙疏玉心中暗自度量道。
話音剛落,門口便出現一道威風凜凜的身影。
他一張大餅臉,腦門有些大,一雙眉毛粗犷下垂,眼睛裡閃爍着炯炯有神,卻包藏禍心的光芒,鼻子很大,鼻梁卻佷塌,一張厚厚的嘴唇裡吐出來的子像是裹了刀子,刀刀像李惟初飛擲而來。
李惟初眸色一變,他立馬站起身躲避刀子的攻擊,繼而緩緩走下台,來到巡撫的身前。
恭恭敬敬向他長揖道:“袁巡撫。”
他的眸色中閃過一絲痛快與輕蔑,似乎對他這番恭敬而低聲下氣動作很是滿意。
他冷哼一聲,卻不說免禮,道:“要說這有些人呐,天生下賤,就算爬上枝頭做了鳳凰,也是德不配位,必有災禍,遲早要從高枝兒上摔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去欣賞李惟初臉上的神情。
“你說是不是啊,李縣令?”眸中十分戲谑嘲弄地凝視着他。
李惟初的眼簾微垂,鴉羽般烏黑濃密的睫毛微微發顫,卻正好遮住了他眼中的眸色,整個人鎮定地站在原地,連向他行長揖躬身的手都沒抖一下。
“是。”他冷聲答道。
袁巡撫見他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置身事外的神情,心底冷不丁哼了一聲。
自覺沒什麼意思,于是這才道了聲,“起身吧。”
他并沒有等李惟初直起腰便徑直走到上首,一屁股坐到李惟初的位置上,下巴微擡,頗有些傲氣地留一絲目光看向李惟初。
一副鸠占鵲巢卻引以為榮的得意神态。
似乎作踐李惟初,看見他臉上露出一絲一毫地痛苦都極為痛快。
可就算是再怎麼痛快,都不能洩他心中之憤!
還不夠……李惟初受到的懲罰和痛苦,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