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玥說了半晌的話……不過幾乎是她在說話,而趙疏玉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趙姑娘,這巡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呃……”趙疏玉微微笑。
“趙姑娘,縣衙的飯就是好吃啊。”
趙疏玉幹笑一聲,“是吧……”
“趙姑娘,這個縣令為什麼總是不笑啊,他是不愛笑嗎?”
“……我不知道。”
“趙姑娘……”
“趙姑娘……”
“趙姑娘!”
一時間趙疏玉和周玥齊齊擡頭望去。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一聲又起。
趙疏玉歎了口氣,望向門外叫她名字的那人。
如影。
她擡了一下眸,望向窗外日薄西山的太陽。
近已黃昏。
趙疏玉起身問道:“是李惟初設宴了是嗎?”
如影一愣,想起李惟初對他說的話,又驚訝于趙疏玉料事如神。
于是他道:“是,主上請你過去。”
趙疏玉點點頭,她道,“是該過去。隻是我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
周玥抱拳對她道:“既然姑娘有事,那周玥就先走一步,隻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說道:“那個,剛剛沒問你,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我弟弟?他受了不輕的傷。”
趙疏玉回頭看了一眼周玥,她皺眉思索了一番之後才道:“劉世堯不知包藏什麼禍心,袁巡撫将周德扔出縣衙或許有他的想法……我建議你最好待在縣衙裡,畢竟劉世堯的手裡有你的典妻文書。”
這句話似乎是深深打擊到周玥,她的眸光有一瞬間黯了下去,随後又道:“我長得平平無奇,又是五大三粗的,聲音也不好聽,和那些瘦瘦小小的女子不一樣,劉世堯典我回去,他圖什麼?”
趙疏玉見她這樣自貶自怨,垂眸停頓了一下,回頭認真地看着她道:“他典你難道是因為你的容貌好看嗎?他不過是以你為一種手段,逼迫你的家人,你的弟弟乖乖就範,至于你若長得漂亮,自是最好,若不漂亮……他自是有辦法磋磨你。”
“他敢!”周玥朝着空氣重重揮舞了一下拳頭,道,“我一拳把他捶地裡當蘿蔔!”
趙疏玉笑而不語,轉身離開了。
離開時,她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點,你不必自怨自艾,助你之長處即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又豈是你能夠決定的?自卑隻會使你陷入無窮盡的痛苦,這是無意義的。”
說罷,她也不再多言跟着如影走了。
她并不是個喜歡多說些各種大道理的人,這對于别人來說是一種負擔,對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因此,她點到即止。
突然,她腦中一轉,想到周玥她不就是唯一活下來的未婚被典之人嗎?
劉世堯敢這麼張狂,定是料定李惟初不敢查,而他為什麼能知道李惟初不敢查,也就肯定他與那些背後勢力有聯系。
如果通過周玥……能不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迹呢?
可如果是這樣,周玥也可能會受到危險的吧。
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正垂頭思索間,如影便已将趙疏玉帶到。
“姑娘,小心腳下。”如影輕聲提醒道。
趙疏玉回過神來,擡頭看向坐在上首的袁群毅和坐在左邊的一桌的李惟初。
李惟初沒什麼朋友,裴長清又遠在青州,怎麼的也是不可能來參宴了,而這裡的江南并不是什麼魚米之鄉,反而資源貧瘠,水土稀少,堪堪能糊口罷了。
這最美味的佳肴,不過是水晶豬蹄。
而李惟初對待這場宴會也并不上心,袁群毅盤中的豬蹄更是隻有一個。
趙疏玉人微言輕,隻能坐于最後,離上首好一段距離。
也不知道李惟初把她拉過來幹什麼。
是為了再拉一個人來充場子嗎?
正想着,上首傳來悶悶的聲音,似乎很是不悅。
“李縣令真是禦下無方?嗯?見本官不行禮是想吃闆子嗎?”
李惟初連忙低聲訓斥道:“疏玉,還不行禮?”
一聽到是“趙疏玉”的名字,上首的人明顯來了興趣。
他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趙疏玉?那個與劉世堯當堂對峙的疑犯是嗎?”
趙疏玉頓了一下,而後答道:“正是。”
袁群毅并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李惟初,問他道:“不知這女子是李縣令的……貼身侍婢嗎?”
這句‘貼身侍婢’從袁群毅口中說出來卻不像是什麼正經的詞。
趙疏玉嫌惡地低下頭,默默啐了一口。
而李惟初卻滴水不漏地問他道:“不知巡撫問這個作甚?”
“自是求你恩典,讓她……”
“袁巡撫。”李惟初聲音沉沉,“故技重施很有意思嗎?”
“可你不照樣還是隻能妥、協嗎?”說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咬得非常重。
“你。”袁群毅不再給李惟初說下去的機會,指着趙疏玉便道,“過來伺候本官用餐,伺候高興了,本官自有的賞你。”
李惟初袖下拳頭緊握,腦中回想起那段無法忘懷的記憶。
他往前走出一步,挺着胸脯,方想說什麼,卻被趙疏玉一口打斷。
“既是巡撫吩咐,豈有不應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