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感知裡,一片模糊。
低燒的身體,更是對一切存在都不敏銳。
晴朗的天氣,待入了林翳之中偶有鳥雀的聲響。
方向無法辨清,入了口鼻的,都是沁人心脾的藤木之香。
腳下沒有停歇過,但少年更像是為了配合她病弱的身體,走得很慢。
握着她的那隻手滾燙發熱,在緊張。
即便是看不見,也知道少年那張臉該紅得厲害了。
芷衣嘴角翹了起來,臉頰兩側酒窩清麗,可見她的心情實在不錯。
“容姑娘,小心,前面要繞一下……”
燕焉時不時地提醒她,也時不時地偷看她。
少年就像那容易受驚的兔子,一發覺她知曉了自己在看她,脖頸也就漫上了一大片紅色。
不敢繼續冒犯。
心中卻在極力為自己說脫。
他、他才不是偷看容姑娘,隻是擔心她!
對!隻是擔心她!
燕翎瞧着這一幕,沒看出兩情相悅。
隻看出來一個缺心眼的,一個心眼多的。
從某種層面上說,這二人倒有些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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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夷山寨。
寨子中央的鼓樓,結合了寶塔和吊腳樓的風格,頗具風情。
樓閣上,有人登高望遠。
目之所及,是大片的民居疊碧重山,田壟裡的稻谷已經開始發黃成熟。
一陣南風吹來,蛙聲片片叽喳,連白日裡都鬧不休。
近來天氣有些熱了,寨子裡的女人們躲在長廊紡織,三三兩兩地聚集。
蹲在屋檐下的男人們也抽着水煙,閑聊着。
孩子們嬉笑聲不斷,撲蝶抓螞蚱,繞着吊腳樓前後捉迷藏。
年輕男女們隔着一條溪流嬉戲。
馬上就快到寨子裡的五月蘭節了。
随之而來的也是他們的成年禮“度岚節”。
在寨子裡有個規定,隻要過了度岚節的少男少女,接受了彼此的定情信物。
隻要雙方家長同意,那便也是成為了未婚夫妻。
“寨主,少寨主他們有消息了?”
鼓樓圍欄前站着的女人手裡的遙音石泛着淡淡的熒光,後邊走來的年輕女人看見了,語氣裡也有幾分驚喜。
“有消息了,晚邊就會到。”
女人也生着一雙杏眼,眼尾短,略圓弧,瞳孔漆深。
是一雙老辣的、曆經歲月沉浮的杏眼,少了年輕女子的純真秀氣,多了些不相襯的霸氣。
好生生一張鵝蛋臉,标準的美人,也看不出年齡。
若不是她整個人的氣勢足、目光沉。
和這年輕女人倒像是同齡人。
這會兒她臉上的神情值得品味,“桐花,焉兒他們這會回來還來了客人。”
“客人?”
年輕女人是有點受驚了。
作為隐世一族,上一次寨子裡來客人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拖着鼻涕泡的稚童呢。
“翎公子竟然沒有阻攔?”
她是有些詫異,也是領教過燕翎那生人勿近的性情的,不明白他怎麼會任由少寨主任性。
燕明月道:“是啊……看來咱們這位客人不太一樣。”
“不過,少寨主和翎公子可算是回來,大家可盼着緊,就連山姥他們都一直在問呢。”
燕明月眼底也略微地露出點笑意,“我看他們盼着的是焉兒和翎兒帶回來的東西。”
被說中了的年輕女人有些悻悻,“寨主……”
燕明月歎了口氣,“這二十年來,緊了大家,足不出門……你知道,這是我們一族的宿命。”
可明明她說這句話,眼睛裡燃燒着怒火。
就像是二十年前那個晚上發生的就在眼前。
桐花那時還小,可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一族最美麗最強大的聖女,就無聲地死在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