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間來得早,迷迷糊糊的,我還沒有摸清楚狀況,我就被父母推着走着去上學。爸爸在前夜為我買了粉皮書包,書包上貼着卡通公主的人像。飯桌上提起關于我明天去上學的事情,我的一顆心怦怦亂跳,又慌又亂。這來得太急了,本子和鉛筆盒就已經被媽媽買來放在了床上。
窗外的樹葉簌簌相碰,我打了個哆嗦,腦子裡幻想着各種離開爸爸媽媽後的場景,捧着飯碗,越來越不想去上學,心裡越來越害怕。每天看着姐姐寫作業寫到三更半夜,對學校的抵觸感越來越強烈,每個人都要被抓去上學,就連我也逃不掉。我手直犯哆嗦,爸爸媽媽告訴我,我将去姐姐上的那所小學去讀書,說姐姐會陪着我。
我還是不想去上學,但當姐姐告訴我,我去上學能獲得面包和牛奶,我這一顆焦躁不安的心勉強安定了下來。
我不喜歡粉紅色的書包,也不太喜歡公主。他們還給我買了一個透明的碗,以便我在學校裡吃上中午飯。
爸爸媽媽覺得女孩子都該喜歡粉紅色的,而男孩子就該喜歡藍色的。他們一點也不了解我,事實上,我喜歡藍色,喜歡天藍色。我喜歡擡頭仰望天空時,見到的那片聖潔的藍。我喜歡天,喜歡老天爺,據說他是我們生命的守護神。
我學的第一句英語是:“The sky is blue.”
這是我的姐姐教給我的,我拿着矮木闆凳坐在大門口,撒着嬌讓她教我英語,不管是什麼英語都可以,隻要我會說。
她沉思了一會兒,告訴我:“The sky is blue.”
石榴樹葉沙沙搖動,我跟着她念:“The sky is......”
她說:“Blue是藍色的意思,Sky是天空的意思。”
我點點頭,嘿嘿笑了起來,口中不停重複着我剛剛學會的英語。在我心目中,姐姐是一個很美好,很厲害的人,她是我的榜樣,我最最最最最最喜歡她了。姐姐教會我很多東西,她教我禮貌、誠實、友善、正直、敬重師長……
我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為像她一樣美好的人。我對着老天許下的願望裡總是會有“希望變得和姐姐一樣優秀”這句話。
來學校的這幾天裡,班主任很讨厭我,同學們也很讨厭我。我的姐姐在上五年級,她的成績十分優秀,而我就顯得很差勁。
老師和同學們都非常喜歡她,她不僅是班長,還是各個科目的課代表。我與她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在姐姐十分耀眼的光芒下,我就像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我的姐姐是全年級第一名,而我,總是倒數後幾名。班主任總覺得我像個白癡,學東西十分的慢,是很差勁的學生,她并不想要我這個學生,她想要像我姐姐一樣的學生。
我的鉛筆在紙上劃動,教室裡安安靜靜,班主任坐在講桌前批改作業,她穿着橘黃色的外衣,戴着一副方框眼鏡,淩厲的眼神掃過教室,教室裡的學生們感受到目光後,全都一哆嗦,立馬把腰闆挺直,坐的筆直端正。
據同學說,她不僅是一名教師,還是個待産的媽媽。她的肚子圓鼓鼓的,很大,很多同學說她快要生孩子了。可是她仍然嚴守崗位,對我們不離不棄。我和很多同學都聊不來,我很少說話,也很少和同學聊天去了解外界的一切。
學生們都喜歡去送她禮物,買了彩帶花就會送給她,而我,就拿着彩帶花放在抽屜裡,想送但是沒膽子送。此時的她就坐在我的面前,認真地批改作業,她的餘光在觀察着我,我的手指摩挲着抽屜裡的彩帶花,時不時瞥向抽屜裡的彩帶花。
可能她也希望我會送上那一朵彩帶花,借此來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可是我害怕她,沒有勇氣支撐着我的軀體,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批改作業。她很暴躁,易怒,很容易發火,我不敢和她說話,我怕我一和她說話就犯哆嗦。
如此猶豫了很久,最終我是沒有送上去,如果那時的我把彩帶花送給了班主任,或許我就不會被學校勒令退學了。
班主任對我的态度十分惡劣,好像我做任何事都是錯的。每次上她的課就好像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她就像地府的判官,呵斥一聲,拍着驚堂木,淩厲的眼神環視一圈,就立馬定下了我們的罪。我們哆嗦着俯視着她的威嚴,天天膽戰心驚,整間教室裡寒氣逼人。
新的基礎訓練本發下來,我前桌的同學拿到的新本子上沾了黃色的膠狀物體,她告訴班主任:“老師,這作業本髒了!”
在批改作業的班主任當即就瞥了我一眼,對着我前桌的同學說:“拿她的作業本換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班主任和前桌的同學,前桌的同學轉了個身,把她的作業本遞給我,抽走了我的作業本,說:“我跟你換一下。”
前後兩桌的同學都在嘻嘻笑着,我身旁的小飛機勾起嘴角,嘲諷了一句:“活該!”
下課時,人都走光了,隻剩我一個人坐在教室裡,陽光照進門口,灑在我的桌子上。班主任坐在講桌前批改作業,我盯着被陽光照射的門,開始發呆。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對我來說,好像都沒有太大的區别。在前兩天,有個同學拉着我出去玩,鈴聲響了,大家都跑回了教室,隻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有個同學朝我喊道:“上課鈴響了!上課了!快回教室了!”
我愣了會兒,聽着“叮鈴鈴鈴”的下課鈴聲,詢問周邊同學:“上課是什麼?”周邊的同學一聽,笑話道:“白癡啊你!這連上課下課都不知道!還來讀什麼書!”
我在太陽底下猶豫了一會兒,追上他們的腳步,跟着大家一起跑回教室。學校裡的老師又兇又嚴厲,像老虎獅子一樣,我見過晚回教室的人受罰挨打的。我一點也不想被打,回到教室後,人已經氣喘籲籲,臉色通紅,萬幸那時老師還沒來到教室。
以前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我都呆坐在位置上,沒人拉我出去玩兒,我也不出去玩兒。我隻知道當老師進教室了,準備講課了,我們會站起來說:“老師好!”那時的老師會喊一嗓子:“上課!”班長高喊:“起立!”我們應聲而起,直挺挺的站着,深鞠一躬:“老師好——”
幾乎每個科任老師都不太喜歡我,因為我這邊最鬧騰。我的同桌小飛機總是欺負我,他總是時不時扯掉我的頭繩,或者時不時掐我、捶我、揍我、狠狠踩我一腳。我的筆和橡皮總是被他搶走,他總在上課時這麼做,趁着老師轉身在黑闆上寫字,或者是低頭改作業時欺負我。
我總是沒辦法認真聽講,我的成績永遠好不起來,幾乎沒有一天是能讓我開心的,我回家的時候,身上總是痛的,身上被揪過、掐過、錘過的地方總是痛的。
幾乎每一天,我的頭繩都會被他狠狠扯下來,頭發被扯掉好幾根,我知道學校有規定學生不能披頭散發,可是我不會紮頭發。
我高舉着頭發,盡量不讓頭發掉下來,班主任轉身看我看得火氣上來,粉筆頭扔我身上,我真的不會紮頭發,我舉到手發酸發累,班主任不管我被欺負成什麼樣,如果我擾亂了課堂秩序,她就會罰我站起來。她讨厭我不會反抗的樣子,也讨厭我反抗之後擾亂課堂秩序的樣子。
她不罰小飛機,隻罰我。我告過狀,同學們也幫我告過狀,但次數多了,老師就不管了,裝聾作啞,任由我被小飛機欺負。我告狀無果後,會被小飛機報複一頓。
每天我都一臉鼻涕眼淚水,每天回家我的頭發都是亂糟糟的,小飛機總會時不時扯掉我幾根頭發,當快要放學時,媽媽守在窗邊看着我,看着我被小飛機欺負的樣子,偶爾勸小飛機不要欺負我,但小飛機還是欺負我。
媽媽轉頭和其他人聊天,沒注意到我時,小飛機就會狠狠掐我的胳膊,或者扯掉我幾根頭發,弄亂我的頭發,用鉛筆紮我身上……
我不想上學了,我一直在哭,一直在掉眼淚,媽媽轉頭看我在哭,就罵我整天隻會哭,她看我哭她就火大。她說過,她最見不得别人哭哭啼啼的樣子,而且她覺得别人的哭聲很難聽。
背《比尾巴》這篇課文時,我到老師辦公室裡站着,我把這篇課文背的颠三倒四。
原文是——
誰的尾巴長?
誰的尾巴短?
誰的尾巴好像一把傘?
猴子的尾巴長。
兔子的尾巴短。
松鼠的尾巴好像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