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很晚了,但回宿舍後泰勒仍久久不能入睡。單從發生的事情來看,今晚的聖誕舞會很完美。海格對馬克西姆夫人的坦白沒有被麗塔·斯基特偷聽;赫敏沒有在城堡的某個角落裡獨自悲傷;她避免了可能的和哈利的争吵,盡管這隻是暫時的;和德拉科的聊天也很愉快,他告訴她他不相信血統論,并向她講述了不少小時候的事情。
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但是泰勒感覺不舒服。
不舒服的感覺來源于德拉科·馬爾福。他近期所做的事情挑不出毛病,他關心她的情緒,在她需要的時候施以援手,他要求她的真心相待,他也許因為她而拒絕了潘西·帕金森的舞會邀請。并且,必須得承認的是,今晚的他或多或少打動了她。
首先是他那長長的一段自白,泰勒其實很能理解他在描述自己為何開始尋找血統論的真相時所講述的心理變化,青春期的孩子最渴望得到父母的承認,最追求和父母之間在态度上的平等。從德拉科的描述中可以聽出,老馬爾福在他青春期的兒子面前有種成年人對于小孩的傲慢,而這種傲慢刺激到了小馬爾福,開啟了他的叛逆期。
其次是他那句毫不猶豫的否定,“不,你的公平可不是這個意思。”。這看似隻是一句普通的反駁,但是穿越前後加總起來,泰勒見過不少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其中能夠在她說出那句“如果我對你是特殊的,那麼你也對我是特殊的。”之後還有戰鬥力接話的,都是少之又少,何況小馬爾福的反駁還是如此一針見血。
他今晚的所作所為讓泰勒産生了一種割裂的感覺,一方面他和所有她知道的十四歲的少年一樣,幼稚、沖動、純情;而另一方面,他卻又在一些地方透露出在泰勒看來和年齡不符的成熟和大膽。
這種成熟大膽令泰勒興奮,卻又令她不安。興奮的是她看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不安的是她感受到了權力的讓渡。
在斯萊特林任何一個普通的學生眼中,德拉科·馬爾福的權力是一直遠高于泰勒·格蘭特的。他們中一個仗着優渥的家庭背景在斯萊特林呼風喚雨,就連高年級的學生想找他的麻煩都要再三思量;另一個是被斯萊特林的大多數所排斥的麻瓜巫師,在斯萊特林的這幾年混得慘得不能再慘,連一個朋友也沒有,除了成績之外沒有什麼拿得出手。
但在泰勒眼中事情卻并非如此,她自認為心理比她所有的同學都要成熟,所以可以輕松讀懂他們做每一件事情的心思所在。至于混得很慘?好吧,她承認,她或許沒有馬爾福那樣風光,但是她的成績在霍格沃茨可是一頂一的好,她甚至在二年級考過了赫敏·格蘭傑,那個學習努力到恐怖如斯的女人。
說回權力這件事,在泰勒看來,能夠看懂他們,她的權力便高于他們。
這或許聽起來邏輯有些問題,所以我們不妨打個比方:為了完成科學作業,一個小孩子用硬紙闆拼湊出來一個小型迷宮,然後在父母的贊助下買了幾隻小白鼠放進去。小孩子的任務是每天觀察這些小白鼠在迷宮中的活動,而她很快便發現它們很偶爾能夠找到出口,不過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在迷宮中亂竄。
在泰勒眼中,從心理層面上來說,她的同學們就是這樣一群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标的小白鼠。雖然有時也會咬得她很疼,但也始終隻是小白鼠而已。
盡管這群小白鼠常常令泰勒感到無能為力,盡管這群小白鼠也能夠真切地牽動着泰勒的喜怒哀樂,但是依然,像人類看待小白鼠那樣,泰勒以一種傲慢的視角看待他們,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德拉科·馬爾福。
然而今晚的泰勒突然意識到,她對待馬爾福傲慢,而他是否也對待她傲慢?
這個想法令她很不舒服,但是仔細想想,他确有傲慢的資本。她在斯萊特林遇到的種種困境于他而言隻是随手就能解決的小事,如此一來,他怎能不認為在這方面,他的權力高于她?
權力催生傲慢,于是她因“看得透”而傲慢,而他因“可操控”而傲慢。
仔細回想一下,馬爾福大概是從三年級開始清晰地意識到,或者至少,他從三年級開始表現出來:他于她,在這個生存環境中有着權力上的不平等。
于是便有了那段關于加隆和鑽石的對話。今天看來,馬爾福當時的話并沒有說完,又或許是那時的他并沒有完整地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但是現在的他早已讀懂了自己當年的未盡之意——你是加隆,而我是鑽石。所以來靠近我吧,你不會成為權力的歸屬者,但是你能夠享受來自它的庇護。
他近來的所作所為,不正是如此嗎?盡管方式溫和,盡管可能是出于好心,但是事物的本質不會因好看的裝飾而改變。泰勒又想起那天在他的宿舍的三個問題,最後的那個問題他問得如此鄭重:
“你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嗎?”
其背後的意思,何嘗不是:
“你願意讓鑽石靠近你,并藏進它的光輝之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