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順着話題和哈利模仿了幾句赫敏和羅恩的反應,關于伏地魔的真實死因的讨論就這樣徹底翻篇了。哈利心中卸下一個重擔,有些反常地滔滔不絕地說起話來,一會兒講天氣,一會兒聊魁地奇,泰勒理解他的心情,便扮演了一個合格可靠的好友,聽得耐心,說得熱情,然而心裡其實沉重得一句話也不想說。
不止為伏地魔之死背後的謎團,也為伏地魔于她而言過于突兀的消失。有一句話他說的時候肯定不是真心的,但是她卻總無法忘記——“我們才是一樣的人。”
聽着哈利對兩年前那場魁地奇世界杯的個人見解的重溫快結束了,泰勒在心中計劃着找個合适的借口結束聊天離開,不想哈利話鋒一轉,突兀地提起兩人的關系中最敏感的那個話題——德拉科·馬爾福。
“我知道因為我們的關系,還有這個……我們的性别,我不該這樣和你說他,可是我真的覺得你應該慎重考慮一下這段關系,馬爾福真的,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泰勒一愣,看着哈利真誠的表情覺得頭疼。她眨眨眼睛,壓下反駁的念頭,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哈利見她似乎不抗拒談這個話題,來了精神,他坐直身子,清清嗓子,“首先我要澄清一點,我說這些不是出于‘那種’私心,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沒有‘那種’私心了,”說到這裡,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再次清了清嗓子,“所以你放心,我接下來說的,都隻是覺得作為一個朋友我應該對你說的。”
泰勒點頭,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明白。”來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哈利于是斟酌着語言繼續下去,“我記得你在聖誕節時描述過的場景,我理解你對他的……感情。可是有時候這種感覺會讓一個人忽略掉很多應該被看到的東西,忘記許多看起來不那麼重要的事實。”
“比如?”
哈利這次的語言便直接了許多,“比如納威,比如其他學院麻瓜出身的學生。你也許不知道或者忘記了,但是馬爾福在一二年級的時候經常欺淩納威,拿他尋樂子,在他身上試驗他新學的用來整蠱人的咒語。你可以用他當年幼稚不懂事來解釋,你也可以說他變好了,但是泰勒,你真的相信人會在短短幾年間由一個惡人變成一個好人嗎?你對他有濾鏡,但是如果把他換成達力——你也知道他是什麼樣子,如果現在佩姬姨媽說他變成好孩子了,再也不做欺負别人的事了,你會相信嗎?我們當年也幼稚,也不懂事,可是我們都知道不能以欺負别人為樂,我們也絕對做不出來那種事情。
“再說他對麻瓜的态度,是,他在和你談戀愛,但是除你之外他并沒有任何其他交好的麻瓜出身的朋友。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他心中真的不再歧視麻瓜,不相信血統論,他那樣一個整天呼朋喚友的人,又怎麼會連一個麻瓜出身的朋友都沒有?你要說斯萊特林沒有麻瓜出身的人,但是斯萊特林也有其他混血學生吧,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那套血統論下的階級劃分,為什麼他從不和他們交好呢?
“斯萊特林的階級依據血統劃分得明明白白,馬爾福身邊的朋友圈子依據血統劃分得明明白白,我不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麼,但是泰勒,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和他的關系,你隻關注了他對你的方式和态度,卻忽略了他是如何對待其他人的。這也是你為什麼會輕信于他。”
哈利的指控每一句都另泰勒憤怒,可每一句她都無法堅定地反駁。她花了好幾十秒才找到一個切入點,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反駁蒼白而無力。
“他和身邊的那群朋友從小就認識,而且關系很不錯,所以不再交新朋友了很正常,而且也許他和你剛才說的那些其他的混血學生志趣不同,所以不是朋友……”
“他有嘗試去了解他們嗎?”
真是一句犀利的質問,泰勒抿起嘴唇沒有回答,但心裡清楚答案。沒有,盡管他曾多次提到自己對麻瓜世界的興趣,盡管他說他不相信血統論那一套,但是德拉科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過他們身邊那些因血統而被排斥的同學。
哈利對泰勒的沉默并感到不意外,他觀察着她的表情,緩和了語氣,“我們三個其實讨論過這個問題,我們猜他一定是給你說了些什麼,讓你相信他不信血統論了。我們沒有聽過他的解釋,但是我們有在觀察他,一個人的内心和行動總是一緻的,不是嗎?可是從我們觀察到的來說,德拉科·馬爾福除了比一二年級時收斂了一些之外,沒有任何變化。他和幾年前一樣,一樣的目中無人、傲慢自大,一樣的恃強淩弱、欺軟怕硬。”
“别這麼說!”泰勒沒忍住,略為激動地打斷了他,“自三年級巴克比克的事情過去之後他再沒有找過你們的麻煩,也沒做過什麼糟糕的事情。别用那種詞語形容他。”
她做了個深呼吸,但是壓不下去心中升騰的怒火,“你們這樣想他不公平,哈利,這不公平!你們和他關系向來不好,所以你們看到的都是他不好的那面,你們關注在意的也都是這些。我不是一開始就和他在談戀愛的,在那之前我和他還做了一兩年的朋友,在那段時間裡我是不帶濾鏡地去觀察過他,評判過他的。你們要相信我不是盲目地走入這段關系的,我……”
哈利隻聽了開頭便沒興趣聽她再說下去,他轉開視線打斷了她,“赫敏也是這樣說的,你不會盲目地走入一段關系。我也不覺得你是盲目的,可是萬一有些東西是你沒有看見的呢?萬一有些東西因為在那個環境中過于自然而被你忽視了呢?即使他的确像你所說那樣,不是那麼糟糕,可是有些從小受到的教育是紮根在思想中的,是沒那麼容易改變的。”哈利越說越激動,轉過頭來盯着她,“如果他隻是個混蛋也就算了,他傷害了你我們就去把他打一頓,可他是個純血家族的混蛋,不是說我們不能揍他,而是……”
“而是什麼?”泰勒瞪着他追問。
哈利垂下頭,“我也說不上來,反正這是不一樣的,對你的影響和傷害會是不一樣的,是更難去察覺或者痊愈的。”
泰勒盯着他的頭頂發了會兒呆,意識到自己聽到那句“我們去把他打一頓”後就已經不生氣了。她放輕了聲音道,“你們讨論的時候,赫敏是怎麼說的?”
哈利擡頭看她,有些不情願地開口,“她說你比我們更清楚馬爾福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們能想到的問題你肯定都考慮過了。但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至少你并不完全了解真實的他。”
泰勒聞言笑了,“赫敏把我想得太理智了,”她搖頭道,“這點你說得沒錯,我并不完全了解他,而且環境是會影響人的判斷的,斯萊特林這個環境相比于我曾經心中那個‘正常健康’的校園環境差了太遠,而這樣扭曲的環境的确合理化了許多東西,同時也改變了我。”
哈利張口想反駁,而泰勒擡手打斷了他,“不用為我辯解,也不要說我還是那個我。我是被這個環境改造了的,你們不在斯萊特林,沒見過我處理一些事情時的做法,我也沒和你們提起過,所以你們沒有感覺。但事實是,我和幾年前的那個我已經很不一樣了,不過這沒有關系,”她勾起唇角,“環境改造我的同時,我也在改造環境。”
哈利看起來并沒真正理解她的最後一句話,又或者說,這對他并不重要,他又将話題扯了回去,“馬爾福……”
泰勒歎了口氣,心中有些失望,卻也覺得意料之中,她拍拍他的肩膀認真道:“關于德拉科的事情,我不能完全贊同你的觀點,但是你說的确實有我之前沒有意識到、思考過的問題。我保證,我會慎重地對待這些問題的。
“然而即使我完全不贊同你的觀點,我也要說,謝謝你,哈利,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給我講你真實的看法。我希望你,懇請你,之後能夠繼續下去。當你覺得我走錯了的時候請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我,也許我會因此和你生氣,也許我們會大吵一架,但是請相信我,我們的友誼是經受得住這些争執的,而聽見來自身邊人的不同聲音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也是朋友的意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