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為何想到久遠的,曾經坐在父親膝蓋上讀到的故事——漁夫為了豐收,為了行船的平穩,會綁一個女子獻祭河神。
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融進水裡,大約是回不來的。
丢進水裡的人也是回不來的。
水淹上來了,那是曾經撲湧向林家姊弟的水,似乎,似乎......原來是這樣冷的。
寶钗不自覺顫抖一下,她看向媽媽,看到她慈和的笑着,才覺得又暖和起來。
垂放在膝蓋上的布匹疊在陰影裡,搭在她的手腕上。
那些枝子是從水底鑽出來的。
可外頭還正熱。
林言被水兜頭淋了一身。
這當然不是真的冷水,鄉試近在咫尺,誰敢拖累秀才公的身子。
柳湘蓮當然知道林言羞赧于這個稱呼,但他還是被林言難得的異想天開逗笑。
“你當訓鴿子是撒豆子?想着這一會子就成,你不如把信扔水裡,讓水替你送回京。”
林言也不好意思,他把書翻過一頁,笑道:“我也是......哎,你且别笑我。”
“我不是笑話你,這世上有個牽挂難得。我孤零零一個,說是來去灑脫,可有的時候——”柳湘蓮笑一笑,看去也有點子落寞。可他一擡眼,見林言馬上就要張嘴說話了,立刻道:“我就當還賠了你的船,索性也應了等你鄉試,不怕耽擱什麼——你說信鴿,鴿子上哪兒找去?”
一隻花翅膀從牆上竄下來,外面有人罵小孩‘做什麼把它放出來’。柳湘蓮回頭看林言,直對上一張稍顯腼腆的笑臉。
“鴿子在這兒。”
“好你個林言。”柳湘蓮笑得支不住:“人家說,不見兔子不撒鷹。你這是見着我了,特地替我消磨時間來了——你你你,你說說,我是那‘兔子’,還是‘鷹’?”
“我當你是朋友。”林言也覺得不好意思,他嫌棄水路旱路,天上沒去過,卻覺得該更快一點。
那小販花嘴花舌,林言本來沒細聽,可他說:公子是讀書人,難道不知道飛鴿傳音訊,家裡沒人留心?
隻這一句就把他攏住,文墨沒攔住,這會還氣得不行。
“好,我應你。給自己找個事情做,不當你府上的懶漢、閑人。”柳湘蓮拍拍林言的肩膀,眼睛裡帶着十足的暖色:“前面還說,隻當賠你家的船。”
“那我家的船可太金貴些。”林言正色道:“我先謝過你。”
“那可别,我且沒訓過什麼鴿子,不敢真應你。”柳湘蓮笑他的這個朋友戀家,但說心裡話,還是很有些羨慕。說着笑着,卻有些好奇叫林言惦念的姐姐是何許人。
林言拱拱手,很和氣地笑。他又朝窗外看去,耳邊漏了半耳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