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也要去拜娘娘了?”
樹上的葉子大都落下了,未落的也幹枯,挂着雪,随着風發出‘簌噜噜——’的響動。
秦向濤倒坐着,雙肘交疊支在椅背上,看向林言的樣子卻實在不像在說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老太太說娘娘往外面遞信,說很是想見一見我與姐姐。”
“誰叫咱們林公子出息,高中解元,光宗耀祖,宮裡的娘娘隻怕也面上有光。”秦向濤笑嘻嘻,他家也有在宮裡的娘娘,甚至還是一位皇子的母親——但他家不領省親的事,如今看來反而樂得清閑。
隻是笑着笑着,他又皺起臉。
“你方才說,日子是上元節?”
“是。”
“會試不是定在二月?你不願去,幹脆拿這個——”
“向濤,你就别亂出馊主意。”陳謙時擰眉,在桌子底下踢了秦向濤一腳:“萬一皇上知道了,難道還能誇獎麼?”
“那怎麼了,我家壓根不接省親銮駕,皇上還誇呢。”
“你也知道你家不接,這邊園子都建好了,能一樣嗎?”陳謙時瞪了秦向濤一眼,又跟林言道:“你且安心,今上不是那般不明事理的。”
秦向濤還叽叽歪歪叫着,陳謙時煩了,扭臉跟他道:“你再胡亂說?幸好是跟我們,不然傳揚出去,你叫娘娘怎麼做,三殿下怎麼做?”
提到宮裡的姐姐和皇子外甥,秦向濤一瞬間坐直了,臉色細瞧還有點冷硬:“我記得了,謙時,你别說了。”
林言沒吭聲,隻在這會才又如常說笑。他家沒有親近的為官長輩帶領,原應當教導他的父親缺席,最親近的幾個偏偏又教不得他。
這總令林言有些被動,行動起來也更加仔細。
“對了,你之前赴淮南王世子的約,怎麼樣?”
“還好——”林言簡單把當日赴約的人說了說,唯獨有關于‘傅家’的事在舌尖盤旋一圈,又吞咽回去。
——這怎麼好說,難道說‘世子懷疑我是他的表兄弟’?
抱着他從洪災流民裡走出來的母親還葬在揚州呢。
基于此,林言更懷疑淮安王世子有其他的用心,隻是因着他父母未明,卻拿此事來激一激。
想到這裡,林言心裡又多幾分不快——淮安王世子一向拿這件事與向濤作對,這會又輕易用來做借口。這樣看來,這位世子倒真不是值得深交的......
秦向濤與陳謙時見林言久久沉默,不禁有些擔心。叫上兩聲,林言回神,跟秦向濤道:“沒什麼,我隻是覺得那世子真跟向濤說的似的......”
自覺英雄所見略同,秦向濤笑得很得意。
“還有呢?”
他們這三個朋友,一文,一武,陳謙時初見隻覺并不出色,但其實他是三個人中最敏銳的一個。因此這時聽到他追問,林言也不覺得奇怪,索性他并沒有隐瞞的意思,坦誠道:“世子說,想把我引薦給傅大人。”
“傅大人?”
饒是陳謙時,這時也不禁愣了,竟問出個傻問題:“傅老大人?”
“不是,不然我這會恐怕正跪在師父書房門口請罪。”
“啧啧,别管傅老大人還是傅小大人。你要是真的登門傅府,我肯定上謙時家裡聽你挨打。”秦向濤又開始笑嘻嘻了,隻是沒有笑多久,看看林言,又搖頭歎氣:“這小子是要害你啊。”
都知道斐自山跟姓傅的有前仇不對付,如今盯上這打小教養起來的兒徒弟,秦向濤疑心甚至等不到‘清理門戶’,斐先生自己就會先氣昏過去。
但事情還是要問清,問清才好跟父親回禀。
“到底是哪個傅大人?”
“二老爺。”
“二老爺?”秦向濤撇嘴:“我覺得也可能是沖着我來的。”
“自作多情。”陳謙時不屑。
沒理會秦向濤又吱吱哇哇什麼,陳謙時隻跟林言說:“這件事你也不要急着動作,反正隻是口頭——一無名貼,二無請帖,你現隻當那是個水泡子就是。”
見林言點頭,陳謙時又叮囑道:“我與向濤自會告訴家裡,若是有旁的消息,一定告訴你。”
外面的雪還在下,屋子裡流淌的盡是暖意。
“姐姐方說,這雪像什麼?”
林言剛回來,聽見黛玉正跟紫鵑、雪雁一起教那鹦鹉念詩。這鳥兒是好吃懶做的性子,剝個松子念一句,兩顆松子念一對,若是剝三顆就不念了,隻顧着吃。
“我看着,竟像兔子。”
“兔子?”林言肩膀上的雪還沒化開,湊近一瞧,邊角絨紮紮的,确實像兔子的絨毛,滿團可愛。
“那怎麼好,我把人家玉兔熱化了,等到中秋拿什麼還回天宮?”
“那便你自個攏着吧。”
“我自個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