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的了?”
“姑娘......我隻憂心你的将來——”
黛玉聞言,睫毛閃爍,偏那廊下的鹦鹉又叫起來。
她在心裡念起一個名字,耳邊又想起太虛幻境中的曲子。
林言,林言......
黛玉念着這個似乎已經消散的,被人遺忘的名字。
又恨,又怨,又悲哀。
偏偏十幾年間,他倆誰都放不開。
一個至今徘徊,另一個更是‘得意’——抛舍前生,對自個卻沒了安排。
佛奴,你将來怎麼辦?又叫我怎麼辦?
紫鵑說完便有些懊悔,見黛玉久久不答,以為自己戳中痛處,一時更是傷心。黛玉回神,想要安撫着,卻被紫鵑按着坐下。那花籃樣的編發散開,紫鵑的臉在銅鏡之外。
“我不過一時想得扭左了心,姑娘别煩。”她強自笑着,腔調中卻還有些震顫。
“再怎麼,這會王妃看顧着姑娘,想來也是言哥兒做過什麼委托。我剛還想呢,姑娘也漸漸大了,有王妃領着,将來怎麼也不難辦。”紫鵑說着,卻好像是極力在酸果脯裡品出一點甜:“若是好了,叫王妃也認姑娘做個女兒——”
可是淮安王府也亂。
紫鵑沒有把這一句話說出來,她想起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事,又低下頭去與黛玉插戴。
京城的風是摻了刀子,吹不到北阆,可北阆的風自有自己的一番厲害。
林言等人到來之後才真切下一場大雪,幾十年未有,這會還自天上兜頭撒着殘片。
秦向濤抱着手爐——他在京城時總是嚷嚷習武之人不懼嚴寒,這會卻也實在知道北地的厲害。
“這怎麼說,我家世代守的都是南邊。”
林言無奈地搖搖頭,眼前幾個小不點正是叫秦向濤知道的北地的‘厲害’。
“小孩,你們往我身上潑水做什麼?我招惹你們了?”
為首的一個孩子大些,卻也不過到了林言腰際。他被這一屋子的‘大人’吓住,但看一眼身後更幼小的,瑟縮的孩子,還是強撐着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還沒說要把你怎麼,你就當自己要‘英雄’啦?”秦向濤和林言過來的時候都沒想到‘罪魁禍首’會是這樣小的孩子,剛見着個影就沒得發火,反倒覺得好笑,有心逗弄起來。
林言卻很認真地觀察幾個孩子的神色,又叫其餘人退至外間。
“好了,現下可與我們說,是為着什麼潑水?”
雖說小兒調皮,可林言他們幾個一望而知便身份不同,這回又是可着腦袋倒的,怎麼看也不是單純頑劣。
林言這邊軟了嗓子,秦向濤便自覺扮那黑臉漢。他繞着幾個小孩子轉一圈,故意俯低身子,惡狠狠道:“不說?不說拿你們去見官!”
“你們不是官?”
為首的那個孩子卻沒有被吓住,他聽着秦向濤的話怔愣着,卻是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林言與秦向濤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些驚訝。
——他們就是為了潑‘官’?
“原來還是群小滑頭——我倆是不是官,與你們有什麼幹系。你還未答我,究竟是為着什麼潑我水的?”秦向濤語氣未變,眼睛卻仔細掃視着幾個孩子,試圖從中發現點不一樣的。
“我們不是想潑你,隻是你說話聲音大,覺得你的官職更高些。”
——不僅要潑‘官’,還要潑職位高的官?
林言思索着,秦向濤卻有些郁悶。
“聲音大就是大官?你們這群小孩,這回真是走了眼——大公子,這回的災可是我替你挨——大公子?”
林言被秦向濤兩個肘擊打在肋骨處,眼前一群小孩眼裡已經含上淚意,聽了秦向濤剛才的話,也眼巴巴地望過來。
“你說怎麼辦?”秦向濤哼哼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言。
“你是苦主,怎麼叫我做決定,随你吧。”
“既如此——”秦向濤的眼睛在他們身上掃視,哼笑道:“那你們規規矩矩給我認個錯,給我那馬兒擦擦雪。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這大冷天潑我一身的糟心事。”
他的話還沒落下,卻聽到幾聲腸鳴一起響起來。
“也到了晌午。”秦向濤嘟囔一句,看向林言。
林言會意,摸出幾個銅子交與那些小孩:“這樣吧,你們幫這位公子的馬除除雪,這錢就給你們買點吃的玩的,之後我們也不拿你們見官。”
可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為首那一個,卻把林言的手推回來。
“大人,現在在北阆城,吃的有錢也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