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沒有接過那杯酒,也沒有繼續再找拉斐爾。
她不想在諾亞面前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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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諾亞那番話含沙射影、令人極其不快,塔夫卻當然不會就這樣懷疑拉斐爾。回到房間,重新檢查一遍收拾好的行李後,她把那條綠裙子小心拿了出來。
她更記得拉斐爾的期待,也更相信自己的感受和判斷。
也許他在性格上有一些别扭的地方,但他喜歡她。
她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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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塔夫早早起來,先把兩隻箱子送到車站,接着去劇場完成收尾工作,又同菲拉交接社團支出明細和剩下的預算,這才回到宿舍房間,換上裙子。
她回憶費加羅那天的手法,在打着哈欠頂着黑眼圈的影心的幫助下,梳了一個不太相似但很像模像樣的發辮。
“你已經把我迷到睜不開眼睛了。”影心滿意地看着她,又給她一個很輕的擁抱——怕壓到裙子。
“你是太困了。”塔夫笑着謝過影心,用力抱住她,“暑假愉快。下學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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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看看時間,決定直接去二人約定的早午餐,在沖薩河邊的校友俱樂部。
和拉斐爾的住處一樣,那也是一棟二層的紅磚建築,不過房頂是露台。
而與昨天的酒會相比,這個場合似乎要輕松随意很多。她身上的裙子雖不奢華卻也過于隆重,令塔夫再一次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胃部一陣緊縮。
那拉斐爾為什麼特意要她穿這條裙子。
難道真是……?
侍者看上去倒像是被她的外表——或者說她穿着的昂貴裙子——震懾住了,敬畏地問她是否有預訂。塔夫低聲說出拉斐爾的名字。
他沒有來。
預訂并沒有取消。
塔夫微微松一口氣,被引去一張桌子。那裡可以看到美麗河景。她無心欣賞,為了緩解緊張、以及阻止自己下意識地掐指尖,一口接一口連着喝了兩杯冰水,胃裡更加不舒服。猶豫要不要第三杯時,看到一個奇怪而又和諧的組合。
拉斐爾,身旁是他父親,梅菲斯特·卡尼亞大公;
米佐拉,身旁的女士氣質高傲,看上去像是畫像中的紮瑞爾·埃弗納斯大公;
威爾,身旁一位威嚴的深色皮膚男人,應該是他的父親雷文伽德公爵。
六人衣着正式,氣質出衆,從她桌旁越過時像是沒有看見她——或周圍任何人,直接往頂層露台走。
塔夫碰倒桌上空杯,發出一聲悶響。
第一個有所反應的是米佐拉。
她朝塔夫彈彈手指,算是打招呼,接着對紮瑞爾說:“曾有過兩面也許是三面之緣。”她似乎早已不記得塔夫的名字。紮瑞爾輕點了下下巴。
威爾倒是真的剛看到塔夫,朝她緻意又介紹說:“塔夫。蓋爾課上的教學助理。蓋爾·德卡裡奧斯教授。”
雷文伽德公爵打量一眼塔夫,禮貌微笑:“原來是認識的同學。”
塔夫盯着拉斐爾,他表現得根本不認識她,梅菲斯特仍傲慢地向下垂着嘴角。
威爾友善詢問塔夫是否想要一起。塔夫知道他隻是客氣,搖搖頭:“不了謝謝。我很快就會離開。十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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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數着時間,直到十二分鐘後,拉斐爾才匆匆下樓。
他仍一副沒有看見她的模樣,似乎隻是需要去洗手間。塔夫覺得自己簡直快把臉丢光了,卻還是跟了上去,在角落處終于喊住他:“如果你不停下,我會跟進去的。我說到做到。”
拉斐爾慢慢轉過身。
塔夫狠狠眨下眼睛,努力克制着音量:“這是怎麼一回事?”
拉斐爾望着她,嘴唇繃得筆直。
但至少沒有裝作不認識她了。塔夫冷笑:“又是因為你父親?在他面前你就認不出我了?”
拉斐爾聲音很低:“我……不能……”
塔夫腦海閃過無數問題。
怎麼又是這樣?那之前的道歉算什麼?他為什麼不能告訴自己?
是她不值得信任嗎?
是她哪裡做得不夠好讓他覺得她不值得信任?
塔夫忽然感到一種刺痛,大聲譏笑道:
“你是不能,還是不敢?在父親身旁按他的心意做乖乖啞巴木偶一定讓你感到很安全吧。真想不到,原來你一直還是那個膽小鬼!”
拉斐爾的鎮定被打碎,臉一下漲得通紅,卻仍壓低聲音:“那不是真的!你又知道什麼?”
“我的确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塔夫盯着拉斐爾。
他聲音幾乎低不可聞:“請……我。”塔夫沒聽清:“什麼?”她幾乎以為拉斐爾會繼續解釋,他卻忽然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塔夫心沉下更多,昨晚諾亞的話像毒蛇一樣在最底處嘶嘶吐着信子,她不願相信地試探問:
“這對你,其實是一個什麼遊戲嗎?”
拉斐爾猛地睜大眼睛,瞳孔似乎都豎起來一瞬。
塔夫倒吸一口氣,差點忘記要怎麼呼出,又忍不住自嘲:“那麼恭喜。你赢了!”
她幹脆地轉身,看到梅菲斯特站在走廊盡頭,唇角似乎微微上揚。塔夫愣了下,接着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地離開,就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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