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望着塔夫慢慢爬上塔樓樓梯。
同往常一樣,她沖他回過頭,微笑着說明天見。
這讓他恍惚感到一種奇妙的、時間上的錯覺。
他正在看着一件事情發生,卻同時對這件事産生出懷舊之情。
他知道塔夫也是如此。
他今天抱她下樓梯的時候,二人一起重曆了那段充滿争吵的路,給普通的小事憑空添上好幾分樂趣。另一方面,過去那段擁抱和争吵也因為今天被染上一層溫暖的濾鏡,仿佛他和塔夫的關系從一開始便是如此親密。
他喜歡這種感覺。
過去、現在、還有未來,一起交織成一種可知的、可把握的重複,沉甸甸的,卻絲毫不是負擔,也并沒有沉悶,隻帶來心安。
他不禁懷疑喜新厭舊是一個借口。
他同塔夫在一起經曆得越多,這種感覺便積累得越多,隻能令人更加期待。
與此同時,這忽然而至的懷舊之情似乎也把他拽入遲來的青春期。
他的情緒會突然劇烈起伏,甚至偶爾回憶起初高中時,男生充滿好奇和沖動,關于性的話題可以輕易取代體育比賽,成為讨論的中心。某人會得意洋洋地廣播着他周末離開了學校:是的,他也做了那件事。他第一次就幹得很不錯。對方比他成熟年長有經驗,但還是被他迷住了。
他還記得那些,并不是因為他想要記得,而隻是因為他記得。
他始終保持着一種旁觀者的态度,但心裡的确有幾分鄙夷,尤其當他知道對方剛剛因為文法課第三次去校長室後,那鄙夷得到鞏固:九獄啊,形容那些沒人想知道的細節時請至少使用正确的動詞變格以及分清形容詞和副詞的區别!
……
而現在,他開始感受到那種渴望,強烈、不穩定、會突然占據一切思考。
任何時候,課中、訓練、甚至隻是處理乏味的雜務時,偶爾想起塔夫濕漉漉的眼睛,他的胸口和喉嚨就會一陣發緊,不得不用力朝肺部吸氣才能夠繼續正常呼吸,卻升起更多隐秘的欲望和沖動。
他還是急切、笨拙、隻能努力顯得不那麼無措。她會打趣他,但他清楚她并不讨厭。相反的,她樂在其中,邀他與她一起“學習”嘗試,而原因隻是因為……
她喜歡他。
她會因為一些小到無法再小的事誇贊他。他開始覺得有些誇張甚至刻意,卻變得越來越習慣,還會偷偷做同樣或類似的事期待她的反應。
她希望與他毫無保留地溝通。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對她說什麼,她總是會試着理解他,也會因為更加了解他而與他更加親密。
他當然并不會真的随心所欲,但隻是這樣想一想,就能夠讓他感到一股眩暈般的愉快。
和塔夫做.愛的感覺也很好。很舒服。他喜歡她的一切,明亮的眼睛,柔韌的四肢,有彈性的皮膚,笑的時候會露出酒窩,牙齒泛着光澤。他喜歡她的喘息,呻吟,喊他的名字,要求他繼續。
她對他的吸引力居然仍能夠與日俱增。這有時會令他忽然感到一陣恐懼,仿佛世界在他周圍不斷坍塌縮小,小到隻能容下塔夫一個人。
可他也喜歡這種感覺,甚至獲得一種隐秘的驕傲與優越。
很多人,至少這裡的大部分人,都絕對無法和一個這樣可愛的人同享如此親密無間的依戀。
在新年宴會上的觥籌交錯和衣香鬓影中,拉斐爾想念着數天行程之外的一個人,卻仿佛她就在身邊一般,觀看了博德之門新年最後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
……
新年間,拉斐爾的另一項必需工作是檢查領地的上年各項彙總。
他坐在父親書房裡翻看初版草案,在列有資産和利潤的表格旁寫分析批注。這是他第四年處理這項工作,不再需要顧問幫忙,效率更是奇高。隻是偶爾會停下筆想象如果塔夫在身旁,而她又會對剛才那處數字或文字做出怎樣的反應。這讓拉斐爾忍不住翹起嘴角。
“你仍和那個沒有家族姓氏的女孩在一起。”梅菲斯特在書桌後開口,“并已經在年輕人的社交圈公開。”
拉斐爾擡起頭:“她的名字叫作塔夫,父親。”
梅菲斯特不置可否地唔一聲,推下眼鏡,繼續讀管家送來的議事錄,過了片刻才說:“這無關緊要。”
“我們之間的約定仍在,你不能反對我的情感生活。”拉斐爾眯了眯眼睛,“也許你可以試着記一下塔.夫.的名字了。”
“不,拉斐爾。我沒有反對。我的意思是,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拉斐爾一怔,心裡慢慢升起不可置信:“父親!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