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良妃衛氏雖與德妃同月入宮，卻直到康熙二十年才有幸生下八阿哥胤禩，同一時間，德妃已兩次生育皇嗣并晉封為妃，居永和宮主位。

此後多年，德妃穩居妃位，衛氏則一直默默無聞，直到康熙二十八年才晉封為嫔，領得内務府分派的内管領。

康熙三十九年，由于八阿哥胤禩在兩年前受封多羅貝勒，皇帝于是正式下诏将衛氏冊封為良嫔，之後，康熙四十七年，因為胤禩複封多羅貝勒，衛氏終于母憑子貴晉為妃位，後宮晉升之路可謂無比坎坷。

所幸良妃唯一的孩子八阿哥胤禩是個極聰明伶俐之人，自小就被年齡相仿的阿哥們（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擁護愛戴，長大後因為謙遜有禮、平易近人的性格得到滿朝文武勳貴們的喜歡，曾經短暫撫養胤禩的惠妃對他的喜愛甚至勝過惠妃的親生兒子大阿哥胤褆，康熙皇帝唯一的哥哥裕親王福全也非常賞識這個侄兒，不止一次在康熙帝面前稱贊胤禩“心性好，不務矜誇”。

可惜良妃福薄，晉封良妃後不久便開始斷斷續續生病，如今早已重病纏身。

德妃與良妃素來親近，良妃病重，她也痛在心中，時時前往探視，每隔幾日便派人給良妃宮中送糕餅點心聊作慰藉，今日雍親王福晉烏拉那拉氏領着新入府的年氏入宮觐見，德妃也不忘讓兩人去良妃宮中陪重病纏身的良妃說些宮外發生的新鮮快樂事。

[良妃娘娘本無病，是被八貝勒連累了……]

介紹良妃生平與近況的同時，烏拉那拉氏的心聲也緩緩傳入武曌耳中，補全她作為雍親王嫡福晉不能說出口的内容。

原來，良妃所生的八阿哥胤禩雖然人品優秀深受愛戴，以德妃的妹夫阿靈阿、孝懿皇後的堂兄鄂倫岱、明珠之子納蘭揆叙為首的朝廷重臣們一緻認為八阿哥胤禩比元後嫡出的二阿哥胤礽更适合儲君之位，康熙皇帝卻從未考慮立八阿哥胤禩為儲君，反倒是胤禩因為衆人的擁護對皇位産生了觊觎之心。

康熙四十七年，康熙皇帝廢太子，命衆臣議立太子，滿朝大臣不分滿漢文武兩次集體擁立胤禩為儲君，胤禩也由于衆人的擁護，認為太子之位非他莫屬，公開與衆臣們眉來眼去。

不喜胤禩的康熙皇帝頓時被觸怒。

不甘心被兒子和臣子挾持的他力排衆議将已經被廢的前太子胤礽重新立為太子，駁了衆臣們擁立胤禩為儲君的建議，更遷怒良妃，當衆斥責她是卑賤人，生的兒子不配做太子。

良妃多年來一直被皇帝冷落，将優秀出衆的兒子胤禩當做人生唯一的希望，如今皇帝公開表示不立胤禩是因為胤禩的母親也就是自己出身低微，可謂痛不欲生，從此心灰意冷，郁郁寡歡，不過一年時間就重病纏身，形容枯槁，命不久矣。

[良妃當真可憐……八貝勒将來也是可憐……終究……都是可憐人……]

和之前一樣，烏拉那拉氏關于良妃和八阿哥胤禩的心生感慨透着她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微妙悲傷，其中種種細節更遠超王府嫡福晉的認知範疇。

難道說……

武曌低頭看了眼仗着除女皇以外無人能看見自己所以肆無忌憚拍着翅膀圍繞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身體飛舞、嗅聞的小鳳龍。

小鳳龍感覺到武曌的注視，讪讪一笑，擦了擦透明的口水。

【你猜得沒錯，她身上有件很特别的東西，這東西非常香甜美……咳咳……這東西幫助她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雖然寶寶還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隻要你幫寶寶吃到那東西，寶寶就會加速長大，你也能得到那東西的部分能力……】

[……有點意思。]

武曌心動。

沒有人能拒絕預知未來的能力，何況烏拉那拉氏的心聲暗示她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将來命運多舛。

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

……

良妃和她的封号“良”一樣性格馴良溫柔，得知和兒子胤禩從小一起長大、如今也毗鄰而居的雍親王胤禛府上兩位福晉奉永和宮命令前來探望，一時欣喜，竟強撐着病體要親自迎接。

烏拉那拉氏等人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口中道：“良妃娘娘這是要折煞我們這些小輩啊。”

“我……我這邊難得有人來訪……還是……還是你們……心裡高興，忍不住就……”

“娘娘趕緊躺下。”

烏拉那拉氏柔聲體貼，親自扶良妃躺下，武曌也從宮人手中接過軟枕，小心地放在良妃身後。

“娘娘，小心身體。”

“我……我這身體哪裡還……還……咳咳……”

因為情緒激動，良妃咳嗽連連。

武曌于是為良妃捶背撫胸，烏拉那拉氏打開永和宮的紅木食盒，取出德妃為良妃準備的做成各類花卉、動物形态的精緻點心：“良妃娘娘，這些都是德妃額涅讓小廚房為您制作的。”

“德妃姐姐有心了……”

漸漸緩過氣的良妃伸手，從食盒中取出一枚做成桃花形狀的糕餅點心，眼中有晶瑩滾動：“德妃姐姐一直都是同期入宮的姐妹中最得皇上恩寵的，她卻從不因此傲慢跋扈，始終關照着我們，與我們分享内務府送來的各種賞賜。即便是皇上特别囑咐隻給德妃的珍貴布料，她也會裁下碎片讓針線嬷嬷做成宮花之類的小物件送過來……”

“娘娘……”

一旁侍奉的嬷嬷被觸動，聲音帶着哽咽。

良妃聞言，卻是如遭雷擊，放下桃花形狀的點心，對雍親王府的兩位福晉道：“方才那些都是胡話，你們不要記在心上。”

“娘娘放心。”

烏拉那拉氏當場作出承諾。

武曌也緊随其後。

鳳龍噘着嘴巴繞良妃周身飛了一圈，得出可怕的結論——

【她快死了。】

[啊？]

武曌意外。

【她的身體沒有病，但不論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康熙皇帝或是她的兒子也就是八阿哥胤禩，都希望她快點死掉。而她也覺得與其活在這兩個男人中間左右受氣，不如早點死掉清爽。】

鳳龍言辭冰冷。

此刻的祂雖然依舊是巴掌大的稚嫩摸樣，金紅色的眼中卻散發着至尊神獸獨有的高傲與冷漠。

顯然，此刻對武曌說話的是成年鳳龍從遙遠的未來送回過去的幻影。

【人類就是這麼一種既可笑又悲催的存在，所有的溫情與善良終将随風而逝……嗯？寶寶剛才在說什麼？！】

未來幻影離去，小鳳龍的眼睛再次被幼體的懵懂無知占據，呆呆地看着命不久矣的良妃。

【真可憐，不過很好吃~】

[好吃？]

武曌詫異。

【對，很好吃。】

小鳳龍天真無邪地笑着，跳到良妃身上，興緻盎然地觀察這個因為卷入丈夫和兒子的矛盾而心力交瘁的可憐女人。

武曌沒有餘暇可憐良妃。

她的注意力如今完全集中在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身上——她想知道烏拉那拉氏身上究竟藏着什麼秘密寶物，以及如何将秘密寶物變成自己的東西。

烏拉那拉氏不知年世華試圖獲取她的秘密。

唯一的兒子弘晖死後不久突然看到神秘的天幕并通過天幕獲得大量不屬于當前世界的知識的她憐憫地看着病容枯槁的良妃，想到天幕曾提及良妃會在康熙五十年十一月死去、并且良妃的死讓和丈夫胤禛競争皇儲之位的八貝勒胤禩更加處境尴尬，心中既有同情又有微妙的得意。

雖然她無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但格格鈕钴祿氏、耿佳氏會在今年結束前陸續為丈夫生下小阿哥，丈夫會在不久的将來成嫡位戰争的最大赢家，她也因此夫榮妻貴，成為大清皇後。

[隻有可憐的年氏……]

[年氏将來會怎樣？]

鳳龍年幼，力量不足，因祂而生的讀心術暫時隻能讓武曌讀取身邊人心中泛起的與年氏有關的心聲，或是與年氏對話時想說又不能說出口的内容。

因此，烏拉那拉氏被良妃的悲慘命運觸動生出的大段心聲，武曌隻能讀到最後那句“隻有可憐的年氏”，并不知良妃即将命不久矣，雍親王胤禛會成為嫡位戰争的赢家，府裡的格格鈕祜祿氏、耿佳氏将陸續生下小阿哥等内容，自然也不可能聽到“天幕”這個關鍵詞語。

但她畢竟是前世沒有任何外力幫助也能一步一叩首從重重逆境中殺出最終君臨天下的女皇，即便隻能讀到烏拉那拉氏的部分心聲，單是确信此人擁有知曉未來的秘器，就足夠她以秘器為目标制定連串計劃，争取将秘器化為己有，至少不能讓它成為敵人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