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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子福晉前呼後擁來到雍王府,嫡福晉帶着府裡的幾位側福晉、格格親自迎接,牽手行禮後請太子福晉入擺着冰盆的内室,五六個奴婢輪流為主子們搖晃排扇,奉上的葡萄瓜果全都裝在冰鑒裡,表面凝着晶瑩剔透的水珠和冰花,另有各式冰鎮的酸飲甜羹作為陪襯。
見此情形,太子福晉心中一聲歎息。
[雍親王府上上下下果然如太子爺所言是體面人,即便知道太子爺朝不保夕,對突然來訪的我依然盛情款待,沒有一絲一毫的疏忽怠慢。]
想到此節,太子福晉起了一片切得厚薄适中的西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目光自然落在年世華的小腹處:“聽說你即将生産,為雍親王府再添一枚子嗣?”
“回太子福晉的話,确有此事。”
“那孩子若是男孩——”
“四爺子嗣單薄,生男孩可謂求之不得。”
四福晉笑盈盈接話。
她本就對年氏有幾分憐愛,何況天幕說年氏十月要生下的孩子會助她成為大清皇後。
可能是覺得意圖太明顯,說完後,四福晉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一句:“若生下的是女孩卻也不錯,畢竟我們雍親王府出了名的子嗣單薄。”
“我倒覺得生男孩最好不過。”
太子福晉直言道:“皇上膝下有九十多個皇孫,真正讓他放在心上喜歡的卻幾乎沒有。若是雍親王王府能出一個讓皇上真心喜歡的優秀皇孫,大清江山或許從此穩定了。”
“——太子福晉真愛說笑,誰不知道皇上喜歡弘皙。”
四福晉心虛不已。
太子福晉搖搖頭,道:“皇上喜歡弘皙,因為弘皙是太子嫡子,是正統嫡系。若有一天太子不再是太子,弘皙便也隻是個普通阿哥家的嫡子,不值得皇上另眼相看。”
“太子福晉——”
“年氏,你過來。”
太子福晉打斷四福晉的話,招手讓年世華上前。
武曌“看”穿太子福晉的心思,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去:“太子福晉——”
“滿人入關以前并沒有嫡長制度,即便是如今,嫡福晉和側福晉的身份差别也遠不及漢人後院的妻妾之分。何況你們雍親王府并沒有嚴格意義的嫡出長子。所以,倘若你十月生下的是兒子,那孩子的待遇必定不是嫡出勝似嫡出。”
“太子福晉您這話——”
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四福晉暗暗嘀咕。
同為側福晉并且還是弘時生母的李佳氏的臉色更是難看得要命,手指緊抓宮扇,指甲都要扣進肉裡面了。
唯獨武曌态度淡然平靜,低眉順眼道:“謝太子福晉關心,但雍王府後院大小事務歸四福晉姐姐管。”
“你覺得我在多管閑事?”
“不敢。”
武曌擡頭,美麗的面容散發着不容置疑的優雅與強勢:“可這裡是雍親王府。”
“你……”
太子福晉瞬間頹然,重重坐下,因為二廢太子“傳言”而日益憔悴的容顔沁出悲哀的笑:“你說得很對很有道理,這裡是雍親王府,我不該對雍親王府的事情指手畫腳,可是我……我……我太痛苦了!”
說到這裡,痛苦的眼淚決堤而出。
見狀,四福晉果斷示意伺候的嬷嬷、奴婢們全數退下,李佳氏在内的其他人也都下去。
武曌假意也要走,四福晉和太子福晉異口同聲地留住了她。
房門緩緩合上,太子福晉掏出絹帕哽噎哭泣:“你們知道這幾個月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外面的傳言越來越誇張,我卻……我每天都在做噩夢,夢見太子再次被廢,我們所有人全都像前幾年那樣被圈禁起來……不能出去,不能和外面接觸,不能……”
“被圈禁确實很苦,而且——”
“被圈禁的日子最苦的不是被圈禁這件事,是你永遠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麼。”
太子福晉擡頭,脂粉淩亂的面容令人心痛又無奈:“我隻要想到我即将再次被圈禁并且這次圈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獲自由……能不能重回自由,我的心就痛得厲害……開始扭曲,見不得别人快樂……”
“皇上并沒有說要廢太子,您擔心的事情未必會——”
烏拉那拉氏真情安撫太子福晉——雖說二廢一定會發生、二廢以後雍親王府将成為最大的赢家,但她的内心深處畢竟也還是個女人,無法對同為女人的廢太子福晉的痛苦熟視無睹。
“可我們都知道它一定會發生!一定!一定!”
太子福晉含淚看着四福晉和懷了身孕的年世華,又痛又悲憤:“太子說,如果他被廢,他希望四爺能接替他成為大清儲君,因為四爺是諸位阿哥中難得的品德高尚為人寬宏公正之人,不會因為往昔的仇怨報複折磨他,但是其他阿哥……尤其是八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