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弘曆·妞妞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雖說這輩子做了女人肯定要懷孕生孩子，但——真發現自己懷孕後，她感受到的隻有惡心和不适。

“剛滿三個月……那豈不是成婚不過半月就懷上了？”

弘宜笑吟吟地看着妞妞：“額驸果然精力旺盛。”

“呵！呵呵！”

妞妞幹笑三聲，陰陽道：“皇上此番木蘭圍獵為何不帶皇後？莫非她已經懷孕？”

“朕倒是想帶她來木蘭圍場，可惜她太過賢惠孝順，非要留在京城孝奉太後，朕隻好将她留在紫禁城。”

“富察家的女兒果然個個賢惠馴良。”

妞妞眼中閃過一抹傷感。

弘宜看到了她的傷感，誤以為她的傷情源于她與富察家兒子的短暫婚姻，心中也莫名泛起一縷愧疚，歎道：“四皇姐，你與富察家的事情……可惜皇阿瑪膝下子嗣單薄，朕也是不得已……不得不……”

“皇上不必愧疚，事情走到這一步，我也是……”

[早晚弄死你！]

妞妞努力壓抑内心的憤怒，強顔歡笑道：“我如今也懷有身孕，過去的一切終究會過去……”

“是啊，不管過去發生多少不愉快，你都是朕唯一的皇姐。”

弘宜深情凝視妞妞，希望和妞妞冰釋前嫌。

妞妞雖遠嫁蒙古卻始終關注着弘宜和年氏一族的明争暗鬥，見弘宜露出有求于自己的神情，心中冷笑不止，臉上卻還要做出深情姿态，點頭道：“皇上所言極是，過往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應當把握未來。”

“那四皇姐的意思是——”

“皇上自然是皇上。”

妞妞用詞暧昧，沒有明确的表态。

弘宜沒有聽出妞妞的弦外之音，以為她從今以後至少不會再和自己為敵，頓時笑容可掬，連聲道：“四皇姐，你真是朕最好的姐姐！”

“皇上也是我最好的弟弟。”

妞妞抽搐着嘴角說道，心裡不住冷笑。

……

晚上，弘宜躺下歇息，聽到外面響起滾滾雷鳴，不禁詫異：“秋季也會打雷下暴雨嗎？”

“回皇上的話，秋季打雷的事情雖然稀罕，但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

“也對……冬雷震震夏雨雪這等世間罕見的事情尚且可能發生，何況隻是秋季打雷下暴雨？”

弘宜沒有多想，在宮女太監們的伺候下合上雙眼，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在夢中，世間沒有弘宜，也沒有四皇姐，聖母皇太後不過三十歲就香消玉殒，史稱敦肅皇貴妃。

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皇位傳給了四阿哥弘曆，為乾隆皇帝。

乾隆在位六十年，禅位給兒子嘉慶皇帝，自己作為太上皇訓政三年後駕崩。

嘉慶皇帝在位的第十八年，大清爆發天理教叛亂，紫禁城被攻破，此後大清國運便一蹶不振，西洋列強紛至沓來，用堅船利炮打開國門，肆虐中華大地，連被譽為萬園之園的圓明園也慘遭踐踏……

“——不！”

弘宜在圓明園的沖天火光中尖叫着醒來，心跳加速，衣裳濕透。

這個夢是如此的漫長又如此的真實，以至于他開始懷疑醒來的自己是虛假的存在，夢中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曆史。

可是……

如果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

弘宜又是誰？

恍惚間，弘宜感到刻骨的寒意。

但是很快，他的身心就被另一種寒冷籠罩——

醒來時口中明明發出了驚叫，為什麼直到現在都沒有宮人上前？

他側頭看向床帏，沒有如往常那般看到厚重的床帏後若隐若現的燈火微光。

難道……

弘宜顫抖着伸出手，撩起床帏，迎接他的是黑暗，徹徹底底的黑暗，沒有活物，沒有光，甚至沒有地面也……沒有天花闆……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朕會在這裡？夢裡？還是……朕……朕還在夢中嗎？！”

無可名狀的恐慌席卷全身。

即便貴為天子、身體和心智也才剛滿十五歲的他趕緊放下床帏，試圖用床這個密閉空間抵抗四周不知何處而生的無盡虛空黑暗。

“一切都是假的……全部是假的……假的……假的……等天亮……天亮以後就會結束……朕隻要等到天亮……等到天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