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雲宮,昏暗的殿内燭火微微跳耀。
黑帝陛下神色疲憊。
“王上,這是嫁妝單子,請您過目。”
玱玹嘴角微微笑着,但眼底并無任何笑意。
錦卷上描金字體将各類嫁妝都記錄得很詳實。
總歸是他送她出嫁。
他将錦卷卷起來,放在身側。
對一旁小六裝扮的小夭笑了笑。
“幫你檢查過了,嫁妝沒有遺漏。”
“小夭,女裝的你很好看。”
小夭也笑笑,“怕你看到女裝的我,就會聯想到我要嫁人了,傷心難過。”
“也許吧,一想到失而複得的妹妹要嫁給别的男人,想和那個男人狠狠打一架。”玱玹自嘲,眼底幽暗不明。
小夭靜靜地看着玱玹。
往後她将歸于海底,而他獨留在帝王陵寝,永不相見。
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緣分,從此天各一方,化作白骨也分離。
想到這裡,她便一陣心酸。
一滴眼淚從眼眶裡飛快溜出去,滴落在地上。
“快去打扮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玱玹目送小夭一步一步走出宮門。
他勉強笑着,嘴角卻止不住地抖動。
他笑着閉上眼睛。
腳步聲去而複返。
他感到有人抱住了他。
“哥哥。”
小夭的聲音。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記憶閃回,清水鎮時,他與小六喝酒。
院子裡楊樹的樹葉搖曳,她喝得醉醺醺的,他也有七八分醉。
她迎着晚風晃動,突然轉過身背對着月亮對他說。
“人有神成全。可神呢,神又有誰來成全呢。”
那時他并未識破她的身份,隻以為她在說戲言。
而現在他終于能在心裡回答她。
人有神成全,你有哥哥成全。
隻要哥哥在一日,在大荒之中,你将不再擔憂。
大婚那日。
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黑帝執兄禮,送王姬玖瑤出嫁,至神農小月頂,将軍相柳,白發紅帶,挽三箭皆中婚轎所繪若木花蕊,二人對拜天地,黑帝與神農共工居上位受禮,禮成,兩國立定盟約,千年萬年,永不交戰。
王姬端坐着,頭發挽成婦人發髻,左右各簪了三隻海珠金钗,宮人将鮮豔如血的繡銀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王姬輕輕在紅紙上抿了抿唇。
宮人微微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偏殿是這樣的靜谧。
半晌,侍從行禮。
“王姬,到吉時了。”
宮人将紅蓋頭蓋上,隻露出她抿成線的薄唇。
小夭由宮人扶上花轎,那是玱玹差人做的,繡有若木花的花轎。
若木花是鐘情的花。
王姬舍血救人,兩國停戰,天下慶賀。
連她也沒有想到,她的一次善舉,改變了所有人對于戰争的看法。
最後成全了她和相柳。
人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期盼着她能有一個好歸宿。
她與相柳曾敵對的立場,由于兩國人民共同的祝福,模糊了界限。
她捧着象征如意吉祥的蘋果,感到花轎被穩穩擡起,緩步行進。
小月頂,那裡曾舉辦過無數的婚禮。
這次,是她的婚禮。
毛球在袖子裡拱來拱去。
恢複記憶後,相柳對她更加小心。
不方便陪她的時候,便讓毛球跟着她。
“沒想到你變成小雞還挺可愛的。”
小夭看着迷你毛球,笑着說。
才不是雞,我是雕,雕你懂嗎。
毛球白眼,想它一世英名十分識貨的主人,居然要和這個分不清雞和雕的女人成親。
它就止不住地歎息。
要不是你這裡的破王宮太小,它才不變成小雞呢。
小夭坐在花轎中,聽到人聲愈加嘈雜,外面有禮官高聲道,請相柳将軍射箭。
她眼前仿佛浮現相柳自信教她射箭的樣子。
一箭。
二箭。
三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