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完全變黑,外面已經寂靜一片的時候,花梨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正準備爬起來,卻發現自己被某人緊緊箍在懷裡。于是幹脆放棄地躺了回去。
花梨擡頭看着及川徹的睡顔,發現他雖然閉着眼睛,但是睫毛在輕微顫動,嘴角也有一絲笑意。于是無奈地往上拱了拱,然後親了親他的嘴角:“醒了就不要裝睡。”
及川徹把她松開了一點,睜開了眼睛,懶洋洋地撒嬌道:“不想起來。”
“那就再睡一會兒。”花梨調整了一下睡姿。盡管沒有睡意,但軟軟的床墊确實讓人不想動彈。
在一片讓人昏昏欲睡的柔軟中,花梨下意識地開口道:“徹,我們結婚吧?”
她突兀的轉變讓及川徹警覺起來:“為什麼這麼突然?”
花梨想到自己似乎有“詐騙”過他的前科,難怪他有點PTSD。于是隻能盡力表達自己的誠意:“就是突然想到了,成為合法夫妻還是會方便很多吧?簽署各種醫療文件啊,申報死亡證明啊什麼的。”
盡管花梨說得輕描淡寫,但及川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花梨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在海上發生了什麼?”
眼看瞞不下去,花梨隻能盡量避重就輕:“就是蹭到了一點點……”
“台風?”
“嗯。”
“你之前騙我。”
“那時候已經回航了,不想讓你擔心嘛……”
見及川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花梨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表情也變得可憐兮兮了起來。
及川低頭看了她一眼,歎了一口氣,把她翻了一個面,從背後抱住了她。
“抱歉,先别跟我說話。”
花梨感覺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顫抖,想來是在後怕。她瞬間有些心酸,同時也十分後悔,好像自己又傷害到他了。
許久後,感覺及川的情緒應該差不多平複,花梨才輕聲開口道:“徹,我不會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及川下意識地反駁。
花梨打斷了他的話:“你可以幹涉我的生活。如果我讓你擔憂活着害怕了,你都可以告訴我,然後我自己會權衡會不會去做。我不會再把你的話當作人生信條一般去遵守,但也不會完全無視你的感受。我會把你的感受和我的感受放在天平上仔細衡量,然後做出不會感到後悔的決定。”
大概因為過去的種種經曆,花梨一直覺得自己跟世界的聯系很薄弱,所以對死并沒有一般人那種如臨大敵的敬畏感。小時候看到開水,盡管理智告訴她很燙,但還是忍不住想去試一試,直到被燙傷感到疼痛後,才會遲鈍地想到,啊,我原來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種回饋感的缺乏一直困擾着她,直到她遇上了及川徹。當他滾燙的眼淚滴落在自己的皮膚上,仿佛那是比小時候的開水更加灼人的東西,讓她瞬間體會到了自己和這個人世間的聯系。
“我會好好的,我保證。”
“那你說呸呸呸。”及川徹的聲音裡還帶着明顯的哭腔。
“什麼?”花梨有些不明所以。
“你剛才說什麼死亡證明,不吉利,趕快呸掉。”
“徹,你好幼稚……好吧,呸呸呸。”
她談及死亡的本意是想告訴及川徹,她想明白了結婚的好處,所以提議結婚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或者是因為他而将就妥協。沒想到那種關于死亡的設想居然吓到了他,于是花梨隻能心虛地閉上了嘴。
又沉默了半晌後,重新醞釀了台詞的花梨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抱歉,我的意思其實是說,你是我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所以在愛人之外,我還想和你成為家人。”
成為家人的根基是信任。信任的極緻是托付生命和死亡。
我将我的死亡托付給你——在花梨看來更是像是一句愛到了極緻的浪漫情詩。
可惜徹好像有點不能接受這種浪漫……
“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冷靜片刻後,及川徹重新開口道:“我們都會活很久很久。”
“嗯。”
“所以不準再提那個字。”
“好。”
“但是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們都老得不行了,不得不面臨那一天的時候,我也會努力比你晚一點的。”
“嗯?”
“感覺申報證明這些瑣事你做不好。”
“不要小瞧我呀!”
“你到時候肯定就直接擺爛了!”
“倒,倒也有可能。”花梨瞬間有些心虛。
及川徹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花梨輕聲開口道:“徹,謝謝你。”
“不是這一句。”
“徹,我愛你。”
“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