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郎說:“嗐,誰知道呢,你沒見過他的樣子,反正我看他不像是那見義勇為的人,呵呵。”
一路上說着話,馬車停在了村口。
馬三郎帶他們去了一個績戶家。
“潘押司,不知你要找什麼樣的績戶,這家姓尤的手藝不錯,而且家中娘子和家婆都做活,既會績麻線又會績棉線,比别人家做得又多又好。”
潘鄧點頭,“你找得很好。”
潘鄧來此,就是看看現在的紡織技術是什麼生産力。
院中兩個女子正在績線,看見一行人來到家門口,那家婆趕緊招待,“馬大牙來了。”
那老妪把手裡的活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過來開院子的木欄門。
家中尤娘子正在擺弄紡線機,也小心地把手裡棉棒收了線,過來招待貴客。
潘鄧不欲打攪她們做工,便叫她們依舊績線,“馬牙儈說你二人績得一手好絲線,我此次來此便是看看你們如何績線的。”
那尤娘子聽了之後面上帶笑,又坐到小闆凳上,手裡拿了棉桶,用那紡線機來紡棉線。
隻見她左手拿着軟綿綿的棉桶,右手轉着紡織機大轉輪,用旋轉的力量讓本來蓬松的棉花,收緊成一條細線,這樣轉了幾圈,便是一條長線。
接着把那線勾在某處,繼續旋轉轉輪,這時旋轉的力量又轉變為把已績好的那一小截線纏繞在小棒上。
之後又把線從那小勾上拿下來,繼續績線,周而複始,績了一會兒,就見那小棒上已纏繞了許多棉線了。
“一天能績多少?”潘鄧問道。
“冬日裡沒有農活要忙,一天能績一卷。”
潘鄧看那已經績好的一卷棉線,又看向了那家裡的一個織布機,上面撐開扯得老長的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平行棉線,他這才意識到,績線已不簡單,由線織布,更是消耗。
一天績線一卷,績出幾個月的棉線才能放到織機上紡出一塊布?那耗費時間績出的一根棉線,待到織布時,也隻是那細細的一經一緯。
身為來自現代大工業社會,幾十塊就能買到質量很好的衣服的人,恐怕很難想象古代婦女在線與布之間的繁忙與煎熬。
潘鄧心中慨歎古人穿衣不易,又看那尤老妪績麻線。
麻不似棉,麻條是一絲一絲的,幹扁的植物纖維,這樣的材料上不了織機,隻能靠手搓,那老妪把麻條劈出一個細絲來,放到大腿前方,再用手掌從前往後一搓,纖維在旋轉中就擰成了線,再把兩條線頭尾放在一起搓,就成了長線。
那老妪搓着,邊上放線的小框之中,已經盤盤繞繞有了許多細線了。
這竟然是比棉線更難績。
棉線好歹有個織機,能省些人力。
他又問尤娘子,“這樣每天績線織布,一年到頭能賺多少錢?”
尤娘子苦笑道:“押司說哪的話,一年到頭來,隻夠一家人穿。以前我家都績麻線,績得慢,一年到頭全家穿衣堪堪夠用,自從前幾年豐收,家公買了織機,這才從别處買棉花來織布,織的布比以前多了,也買上價錢,但是家中添了兩口人,賣了棉布換成麻布,也還是剛夠穿衣,趕上年景好,能剩個幾百文。”
尤老妪說道:“夠穿衣已足夠了,我們這織布不比織坊,賣不上好價錢,不如留下自己穿呢,今年若是多織布,就留下來,給她小叔娶妻用。”
過了正午暖和的時候,幾個人又轉到室内,看了尤娘子織布,那織布機把緯線單數向上,偶數向下分開,尤娘子就拿着梭子從左到右穿經線,壓實,緯線上下調轉,再把梭子從右往左,再壓實。
小郓哥見那娘子織了好一陣,那布也不見長,深覺這織布真是個好麻煩的事兒,更加稀罕自己身上的新衣裳了。
潘鄧見家裡老幼婦孺,都面龐清瘦,走時叫小郓哥去那東七街說一聲,叫掌櫃讓人給尤家送半片羊來,那家人自是感激不盡,小郓哥也喜滋滋去了東七街,被那付掌櫃好好招待一番。
潘鄧和馬三郎又去了能做織機的劉木匠家裡,看他那新做出的織機。
都是和尤娘子家的織機差不多的樣式,潘鄧問他:“有沒有能一起績好幾股線的?”
那劉木匠被問住了,“一起績幾股線,小人曾聽說過,但是不知怎麼做。”
馬三郎卻是突然想起來,“我好像也聽說過有那一起能績三股線的織機,就是在咱們這邊沒見過,我還當是别人胡編的呢……”
說着在外面叫一個小童來,叫他去南街某某地取家中一畫。
過了兩刻鐘,那小童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卷軸。
馬三郎緩緩打開來,畫畫中是兩個女子,一人在織機前,手握搖杆,另一個人手拿三股線,站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