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幾個歌女來了,有兩人敲鼓奏樂,剩下幾人唱歌。
三位坐在堂中聽曲,聽了前奏已是不同,待到幾個歌女開口,更是令人吃驚。
那幾個歌女頗有專業精神,站着唱歌的同時還學那日東平廂兵,面帶微笑,一臉精神氣派,手拉着手向觀衆台揮舞呢。
“天下相親與相愛,動身千裡外心自成一脈……”
隻聽得米待诏噴了茶,徐編修向來微笑的唇角抿了起來,餘相公一臉的扭曲,這是什麼東西?
大人們不叫停,歌女們便一遍一遍地連起來唱,她們也挺愛唱這歌呢,唱起來叫人心情愉快。
幾個人又聽了第二遍,餘相公腹诽,這是誰寫的詞?是半年私塾都沒上過嗎?這山東河北真不愧是村夫遍地,陳文昭一人,根本沒法拉高學問!
待到第三遍聽,餘相公就覺得勉強順耳了,嘶……聽慣了倒是不難聽,雖說語句有些粗白,但是勝在情感真摯。這歌唱起來也着實和别的咿咿呀呀的曲子不一樣,配合着歌女們面帶笑容的靓麗歌喉,确實有那股蹴鞠賽的朝氣。
不知不覺聽了好幾遍,餘深忽然凝眉,怎麼回事?怎麼在不自覺之間,腿抖起來了?手指頭敲起來了,腳也一點一點的?什麼!這曲詞竟然是粗俗到聽多了能讓人手腳麻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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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後花園内。
趙佶聽了這幾個歌女的演奏,也是一副不可描述的表情。
怎都是白話?粗俗不堪,趙佶聽了幾遍,擡擡手,叫那小黃門讓幾個歌女下去,不聽了。
自己則拿着手中刊物,面帶微笑地看着封面上的九紋龍史進,這可是讓他輸了三次之後一舉翻盤,在二位愛妃前争得臉面的好蹴鞠手。
他翻開刊物細看,看到首頁陳文昭講話,見他如此愛民如子,替趙家管得好百姓,滿意地點點頭。
又把整本自己愛看的都看了個便,之後又在宮中踢球,待到吃過午飯又心血來潮作了幅畫。
可又不知怎的,自早起聽了那一段,一整天的時間裡,那旋律總在腦海中響起,揮都揮不掉。
到了傍晚,他隻好又把小黃門叫來,“張寶,再讓她們過來唱一遍,我聽聽還是不是如上午一般不堪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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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間卻沒有文人士大夫的挑剔,大家都覺得這歌好聽呢!
這不正是好漢唱的歌?就是和那些慢慢悠悠,文绉绉的曲不一樣。
這年頭好歌都是要經過衆人傳唱的,而這白話的詞更是傳的廣,比那些詞牌要好記得多,唱個幾遍就記住了,一時間這“天下相親與相愛”唱遍大江南北。
東平府人更是沒事就要哼哼兩句了。
馮遠山嘴裡哼哼着歌,來到了潘東家屋前敲了敲門。
他是這紡織院的新掌櫃,管着紡織院裡大大小小的事務,近些天來院裡蓋新工坊,又計劃把周圍一片地圈起來,以後做大廠房用,他近些時日都在忙此事。
潘鄧叫他進來,馮遠山朝着潘東家作了一個揖,“東家,您之前貼出了告示,有兩個人來應聘呢,我已簡單問了問,确實是好技藝的工匠,隻是不知能不能和東家眼。”
潘鄧就讓他把人帶來看看。
來的兩人是對中年夫妻,那丈夫姓白,是個染匠,祖籍河北相州,從小在染坊中長大,是染布的一把好手。
相州相颉聞名天下,因為相州盛産茜草,那邊的染坊也遍地都是。一起來的還有他妻子趙氏,是個裁縫,夫妻倆得知府中潘押司找工匠,商量了一晚,都覺得潘押司是個真正為民的好官,便來毛遂自薦,獻上技藝。
那白染匠把他的小車也帶過來了,潘鄧看去,隻見了一片五彩缤紛。
車上幾個大甕小甕,外有花門,立了小窗戶,幌子上寫“白記諸般染鋪”,架上挂彩色缯帶十幾條,潘鄧湊過去掀開蓋子看,甕裡面有渾濁的看不出色的液體,便讓馮掌櫃拿了白絹來。
那白染匠拿過白絹,投到小翁裡,過了會兒取出來,又放到另一個小甕裡,又取出來放到第三個小甕裡,如此來回幾次,停了一刻鐘,将布料攤開,變成了一塊明紅彩絹,搭晾在架上陰幹,看其所染顔色,明潔精好。
潘鄧見了喜愛,贊了聲好,這個白染匠真是一把好手。
那白染匠說道:“小老兒五歲開始染布,從制染料到染布無所不會。”
有他一個人在,基本上可以開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