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東家一槌定音:“量産!”
馮掌櫃很高興,随之而來的是心中一股雄火燃起,有了這樣的紡機,他都可以預見到東平紡織坊的輝煌。
“隻是……咱們找哪家木匠?我怕這紡機被别人學去了。”
衛芳孫也說:“這紡機構造巧妙,卻沒用什麼太難的機關,若是給木匠打造,怕他們偷學了去賣給别人。”
潘鄧卻沒放在心上,“咱們既然要開工坊,這紡機一定是大量做,隻把它‘标準化’即可,叫木匠做了各個零件出來,拿回工坊,咱們自己拼上。”
馮遠山睜大了眼睛看向潘東家,内心震動,他這兩天想這保密的事想了很久了,想到自己建個小木匠坊,或者是招木匠簽訂契約叫他們嚴守機密,但卻從來沒想過這樣的法子。
東家是怎麼輕描淡寫的就說出這麼刁鑽的方法來?果然東家的見識和他們這些做掌櫃的就是不同!
潘鄧便看向衛芳孫,“三郎,你也看見了,我這兒紡織廠剛興辦,欲招一個懂機關的管事,時常改進機器,閑時若有不頂用的也給修一修,你意下如何?”
衛芳孫沒想到潘鄧竟有此意,帶着歉意說道:“承蒙押司看重,隻是我向來不欲理俗事,還望押司見諒。”
潘鄧微微一笑,“我豈是那等沒有眼色的人?早便得知三郎不是那等俗人,不愛黃白之物,隻一心沉醉于機關術。俗話說,世間不可無癡人,先朝有沈翰林著《夢溪筆談》,現有三郎制紡紗機,這天底下若無專于技者,咱們怎麼更上一步?百姓們要到何時才能用上十二錠紡紗機?”
衛三郎聽潘竟把他和沈存中放在一起說,微紅了面頰,“罪過,我怎能和沈翰林相提并論?”
潘鄧正了面色,“三郎又怎知這十二錠的紡紗機不會被載入史冊,叫千年之後,凡是要學機關術的人,都先學你衛三郎?”
“這……”衛芳孫被他話語中的笃定鎮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待到細細品味,也同馮掌櫃一般,心中升起火熱來。
“現在官府召集能人,隻為得造福百姓,現紡織院經三郎之手,制出大紡機來,日後不知會惠及多少百姓,三郎既有此智慧,何必消磨?”
衛三郎被他勸說,已有些意動。
潘鄧又道:“我知衛三郎于機關術上有大智慧,自也不忍心叫你整日忙于俗事,你來我紡織紡,我在那邊給你單獨辟一屋子,你白日裡想研究機關術就盡情研究,府中大尹最重農事水利,日後哪少得了三郎這樣的大才,隻要紡中有事,叫你搭把手便罷了。”
衛三郎聽了這話,答應了下來,他已年二十有二,本就不想一直住在家裡,如今押司厚愛,沒想到自己竟也看見了一番前程。
*
天氣漸冷,紛紛揚揚下了一場雪。
潘鄧正坐在秦鳳炙肉二樓的包間裡,喝着熱茶,看近期的賬本。
來到古代之後,他也學會了打算盤。
桌上擺着一隻檀香木的小算盤,打磨光滑,做工精緻,散發着一股幽香,其上鑲嵌着兩個玉珠,色澤溫潤,觸感細膩。
算珠滑動,聲音清脆悅耳,如泉水叮咚,潘鄧一邊翻着賬本對照,又飲了口熱茶。
敲門聲響起,“東家,那段景柱請見。”
潘鄧把賬本合上,“叫他進來。”
門外進來一個漢子,隻見他身高體長,豹眼鷹鼻,一頭黃發。
這正是水浒傳中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漢排一百零八位的金毛犬段景柱,是個馬驵,以在兩地轉賣馬匹為生,常年遊走于西北,河北和山東。
“押司,之前您吩咐的事已經準備好了,這兩天就出發。”
潘鄧點點頭,“好牛羊能找得到就帶回來,找不見也别強求,最重要的是帶棉花和棉籽回來。”
“必不辜負押司厚望!”
“之前忘了說,若是那邊賣羊毛,且記得問問價錢,我要羊毛也有用。”
段景住又把這項記在心裡,“謹遵押司吩咐。”
潘鄧又說道:“已叫掌櫃的給你們多備了些吃食,叫他明日給你送過去。現在天冷,拿着放在路上也不會壞,此去山高路遠,你們保重自身。”
段景住露出個笑容來,“押司放心,這條路我走慣了的,沒走過十遍也有八遍了!”
金毛漢子順着來時的路回去了,潘鄧站在樓上看他離去的背影。天上紛紛揚揚飄下雪花來,不一會兒又将腳印給遮住了。
真是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