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陳文昭公事繁忙,見某學生竟然不留功課便不學習,整日隻知在城中閑逛,便闆起臉來,将潘鄧叫到身前,教訓一頓,末了說道:“提一籃鮮果到你師叔府上,他今日休沐,叫他督促你念書。”
潘鄧沒想到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閑,竟有這麼大麻煩,平日裡他也是個跟什麼人都能打交道的,隻是不知為何,師叔看起來太過拒人于千裡之外,叫他難以靠近。
潘鄧不想去也沒法子,蔫頭耷腦地去集市上買鮮果。汴京城對于鮮果有自己的評判标準,無論是南方哪裡運來的,外表不光不能有磕碰,李子葡萄上的白霜也不能擦破一點,完好無缺才是好鮮果。
賣果子的小販吆喝着利索的給裝了一籃,“咱們家都是好瓜果,一點擦傷都沒!客官吃好再來,待到十月,還有蜜橘!”
潘鄧拎着一籃子果子去了徐宅。
給開門的是老管事範老,家裡還有個叫明月的小厮,一路把潘鄧領進了書房。
潘鄧一路走過,隻見庭院規整,一進院前有兩顆高樹,落葉紛紛,路由青石闆鋪成,兩邊有草地花圃,穿過月洞門,内裡有十幾盆菊花,色彩缤紛,一直擺到書房門口。
在北宋汴京城二環以裡竟然有個兩進的宅子,還帶了個這麼大的偏院,這師叔可見家資頗豐。
進了屋内,隻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房内擺設講究,徐觀正在擦拭一把硬弓。
潘鄧自來到北宋,隻在李大官人家裡見過箭靶子,像是他杜興兄弟,也隻會槍棒,不會射箭,在此時可以說弓箭是武人的分水嶺——分出貧富。
徐觀見他進來,便把弓放起來,叫他來自己這邊坐,潘鄧過去跪坐在桌前,把自己準備好的那籃鮮果遞了出去。
徐觀伸手接過,聽他說明了來意,便問道:“你和陳大人學四書五經,學到哪了?”
“已學了《論語》。”
徐觀說到:“我記得你春日就學的《論語》,如今已經深秋,還未學完嗎?”
潘鄧支支吾吾的答道:“溫故而知新,我看《論語》,隻覺微言大義……小子學識淺薄,《論語》已夠我解讀一陣。”
微言大義?不知道還以為他讀的是春秋,徐觀六歲已能背《論語》,一時竟想不起來有哪些晦澀之處。
徐觀想到上次問師兄,這小徒弟是否好學,師兄果斷地搖頭擺手答道:“不是讀書的料!”
他覺得有些好笑,問道:“《論語》學到哪兒了?”
潘鄧便從懷裡拿出自己的書本來,遞給師叔看。
徐觀翻開有些皺巴的書頁,見裡面也拿筆記了些道理,便把那書本放下,說道:“你總聽這個也會膩,今日來我這裡便不給你講《論語》了,你且說想學些什麼?”
潘鄧擡頭看師叔,一時有些驚喜,還能自己挑課,這是不用死讀書了?
他早就知道徐師叔是個名師,在東宮給太子講學呢,潘鄧摩拳擦掌,問道:“我聽老師說師叔學問高深,在東宮給太子講學。”他有點好奇地問:“太子每天都學些什麼?”
徐觀答道:“四書五經,本朝曆史,祖宗大事。”
潘鄧:“……”
這不和他學的一樣嗎!
潘鄧狐疑地看着徐師叔,小聲問道:“太子難道不學帝王心術?”
徐觀聽了有些疑惑,“帝王心術是什麼?”
潘鄧解釋了了半天,徐觀好笑道:“你這個小學生腦子裡都想的什麼,太子所學和尋常讀書人所學沒什麼不同,隻是比常人多學祖宗如何做賢君明君而已。”
他說着舉了一個宋仁宗聽賢臣納谏的例子。
潘鄧聽完了,感覺就像在聽什麼道德小故事,沒滋沒味的。
徐觀說道:“你小小年紀就精通經濟之道,想來對此會感興趣,不如今天講些曆史有名的經濟家吧。”
潘鄧一聽,果然來了幾分興緻。
徐觀講起漢武之時貨殖大家桑弘羊。
徐觀講課也沒見講義,喝了口清茶後娓娓道來,從漢初講到漢武,又講到桑弘羊首設鹽鐵禁傕,開了國家經營鹽鐵的先河,往後千年至今依舊沿用此政策。
潘鄧心想不止千年,用了兩千年呢。
“……除了鹽鐵,籌币,公田之外,桑弘羊還實施了均輸法與平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