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芸靜頓時定住了心神。
雖然在正式進入遊戲之前,寇栾就已經和他們科普過了這些信息,但近鄉難免情怯,再加上對男友太過擔心,她還是想要再次聽到關于這件事的确切說法。
“他說的沒錯。”
或許是臨近結束,阮妄的心情不錯,聽見他們的對話之後,阮妄也懶懶地開了口,給予了這個說法的雙重肯定。
“嗯嗯!”曾芸靜立即感激地看了一眼阮妄,“謝謝你!”
見狀,阮妄有些不自然地偏過臉,言辭卻充滿不屑:“别多心,我隻是嫌你一直堵在門口,攔住了我們下車的路。”
“啊——不好意思!我這就下車!”
說着,離車門最近的曾芸靜,扶住腳步尚有些虛浮的男友,緩緩地向車下走去。
“你們看!”還沒徹底走下列車,曾芸靜忽然伸出了那隻空閑的手,驚喜地指了指車外,“在下雪!”
衆人定睛一瞧,果然看見了那些漫天飄散着的、脆弱而細小的六棱雪花。
還在車内的時候,由于有窗戶阻隔,他們沒能注意到這些雪花。
如今,車門已經大敞,再加上曾芸靜的提醒,才讓他們終于發現了這場低調而隐蔽的小雪。
饒是一直繃着臉的阮妄,此刻都忍不住浮現出了一點兒喜色。
瑞雪兆豐年。
誰能不喜歡下雪呢?
尤其是在即将脫離一切危險的時刻。
曾芸靜小心翼翼地扶着池晟,繼續向下走去。
她沒由來地想起了章大爺和張大媽——
那時,張大媽似乎就是這樣扶着章大爺的。
即使他們在人生的結局,因為被卷入了《不安引》,不能算是美滿,至少,他們的愛情旅程,得以攜手終結。
假如,她和池晟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大概就會像他們一樣吧。
想到此處,曾芸靜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此時,她的一隻腳,已經落在了地面上,厚厚的雪層,像是柔軟的棉花,墊在她的腳下,松散卻不寒涼。
從未有過類似體驗的曾芸靜,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自己的另一隻腳,打算徹底站在由這層白雪鋪成的絨毯上。
“别去!”
一道堪稱撕心裂肺的喊叫,卻驟然在她的身後炸響。
出聲的人是寇栾。
事實上,從列車停下的那一刻起,他就隐隐地覺得不太對勁。
不同于之前那種負面的直覺,寇栾如今的感受,更像是遺漏了某些關鍵信息的緊迫。
即使是在回答曾芸靜問題的時候,他都有點兒心不在焉。
他分神地想着,自己究竟遺漏了什麼信息,以至于忽略了眼前的情況。
擡眼的瞬間,他就驚愕地發現,曾芸靜已經探出了半個身子。
幾乎在同一時刻,被他遺漏的關鍵信息,也終于浮現出了水面——
消失的廣播聲。
這一次,列車在停止行駛之後,并沒有出現到站的廣播聲。
而前三站,關于每一站的播報,都有兩次。
第一次是在正式到站之前,廣播會給予本站的相關信息,其中就包含了站名這個重要的因素,而在這則廣播結束之後,列車窗外的景象,将會對應着本站的站名,發生劇烈的改變。
第二次是在列車停下之後,廣播會給予乘客提醒,“貼心”地告知乘客,相應的站點,已經到達。
然而,關于“冬至”站的播報,卻隻有第一則,缺少了第二則,關于到站提醒的播報。
當然,這有可能是因為玩家,已經毋需在第四站做出任何選擇,因此,廣播沒有再另行提醒。
但寇栾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詭谲感。
無論如何,處在這種情況之下,冒險的人都不應該是毫無還擊之力的曾芸靜。
事實上,在他脫口而出那聲喊叫的時候,他甚至不确定,下車究竟會産生什麼後果。
也許,曾芸靜會安然無恙地一路走進迷霧裡。
寇栾僅僅是聽從了本能,下意識地制止了對方下車的舉動。
隻可惜,他還是開口開得太晚了。
人的動作雖然會受到意識的支配,但“下樓梯”這種再日常不過的舉動,顯然不在意識的控制範圍之内。
即使耳中回蕩着寇栾的話語,曾芸靜的另一隻腳,還是緩慢卻堅定地落在了地面上。
因為男友受傷較多,曾芸靜攙扶着池晟,罕見地走在了他的前面。
伴随着“别去”那聲喊叫的結束,曾芸靜隻來得及松開了緊緊環握住男友的那隻手。
她輕輕地轉過頭,臉上還依稀蕩漾着之前那抹羞澀的笑容,好似她在那些影視劇裡,演過無數次的動人回眸。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突兀地封進了一片巨大的六棱雪花裡,雪花棱角分明的邊緣,像是鋒利無匹的刀刃。
衆人還沒消化完眼前的情景,那片巨大的雪花,就遽然分裂成了無數片,它們化作晶瑩剔透的光點,瞬間逸散在了這片茫茫的世界裡。
“不!”
池晟發出一聲悲徹的痛呼。
他的視野定格在了曾芸靜那張恬靜的笑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