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個程度,寇栾相信劉郁一定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當時,劉郁出于種種原因,堅持要和葉谧相鄰而住。
至于兩個人都違背了規則,為什麼懲罰單單落在了劉郁的頭上,大概率是因為,位于那一側的四個玩家裡,有三個都是女生,“引”默認了那是屬于女玩家的領域。
作為四人中的唯一一個男玩家,劉郁自然首當其沖。
以葉谧的聰慧,在劉郁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察覺到了背後蘊藏的巨大風險。
然而,為了不讓劉郁感到恐懼,再加上他當時搬出的各種理由,确實有一定的道理,她沒有立刻提出反對。
女孩把劉郁看得太重,以至于影響到了自己的判斷力。
但她依舊擁有保護劉郁的本能。
以防萬一,她決定使用那個邪惡的道具。
假如兩個人都安全,劉郁隻會感受到輕微的刺痛,她也不會有任何後果。
但假如劉郁因此而觸犯了禁忌,甚至威脅到了他的生命,她就可以成功地把危機,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無論如何,劉郁都能活得好好的。
葉谧幾乎已經算無遺策。
話音已經落地了半晌,劉郁卻遲遲沒有給出回應。
男孩呆呆地立在原地,即使是葉谧消散在他懷中的時候,他都沒有失魂落魄到這種地步。
見狀,寇栾忍不住又有了歎氣的沖動。
他很想說一句“不必自責”,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你們拯救了其他人。”寇栾思慮再三,決定從另一個角度進行寬慰,“當時,一共有八名玩家,五男三女,在兩側各有四間房的情況下,勢必有兩位性别不同的玩家,需要挨在一起。”
聞言,劉郁卻顫了顫身子。
他就像是一片墜落在地面的枯葉,即将徹底腐敗凋零成土地的養分時,被大風揚起,沒有一絲水份的幹脆葉身,迅速崩裂成了無數片的碎末。
“如果我說……”良久,他扯開嘴角,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神情,“我一點都不想拯救你們呢?”
寇栾立即沉默了下來。
事實上,對于這個答案,他并不意外。
劉郁雖然本性善良,鮮有害人之心,但如果是為了拯救葉谧,寇栾深深地相信,對方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其他人的性命。
但諷刺的是,這一局從頭至尾,男孩都沒有獲得選擇的機會。
作為被保護的人,他被嚴嚴實實地蒙在了鼓裡。
“為什麼……”劉郁握緊了拳頭,“她至少、至少應該詢問一下我的意見。”
“你太弱小了。”
狡黎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聽見這五個字,寇栾立即怒視向了對方。
事發突然,他也沒有料到,安分了好半天的狡黎,會突然選擇開口。
因此,他沒能來得及阻止。
頂着寇栾冒火的目光,狡黎故作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他說得沒錯。”劉郁沉聲道,“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和小葉比肩,我的怯懦,更是直接害死了她,這樣可笑的‘王’,又有什麼交流的必要呢?”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寇栾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怎麼認為,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劉郁卻搖了搖頭,“事實無法改變。”
聞言,寇栾張了張嘴巴,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葉谧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唯獨這件事,他無法反駁,也不容反駁。
直覺告訴他,葉谧這一次的消失,應該代表了永遠。
也許,這就是狡黎一直恐懼的“死亡”吧。
雖然他不是很确定,對于遊戲的産物來說,“死亡”這種說法,是否足夠合适,但這顯然不是一個完滿的結局。
寇栾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狡黎。
如果這就是狡黎極力避開的事情,寇栾開始有一點點理解對方對于“存活”的偏執了。
一個不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具有鮮明屬性的人,就這麼輕易地化成了白霧,甚至在現實世界中,能夠證明他們存在過的痕迹為零。
多少都會有些不甘心吧。
每個人對“害怕”這種情緒的表達不同,或許,狡黎就是比較“憤世嫉俗”的那一種?
寇栾不太确定地做出了猜測。
當然,這并不影響對方種種行為的惡劣本質。
不論狡黎擁有怎樣複雜的心路曆程,寇栾都不打算體諒,更不打算深入地了解。
坦白說,眼下這種似敵非友的關系,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寇栾的心理負擔。
既然他的SSR,肖似一個惡人,那他在進行一些危險的嘗試時,就不會因為對朋友的負疚,而躊躇不前。
挺好的。
寇栾默默地想道。
見氣氛安靜了下來,姚芳華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角,她遲疑了幾秒,還是決定向劉郁,問出那個一直盤踞在她心頭的問題:“葉谧為什麼要在臨……”
想起兩人的關系之後,她猛地刹了車,收回了原本打算脫口的殘忍字眼,替換成了更為隐晦的說法:“……離開前,對你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