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姬雪的父母從未放棄,他們視自己的女兒為珍寶,滿世界地為她尋覓名醫和良藥。
再加上姬雪天性樂觀,一直積極地配合各種治療,她竟然順利地活過了二十歲,來到了二十五歲的關口。
隻可惜,奇迹沒有再次發生。
一次措手不及的暈倒之後,姬雪直接被送進了重症護理病房。
對于姬雪來說,時不時地住進ICU,簡直是家常便飯,但從未有一次,嚴重到這種程度。
久病成醫,姬雪很清楚,這一次,她大概是撐不過去了。
手心傳來穩定且持續的暖意,她轉動眼珠,順着緊緊環握住自己的兩雙手向上望,不意外地發現了父親和母親。
他們極力掩飾着面龐上的疲憊和悲痛,将笑容展現給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女兒。
“小雪,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她的母親是一個溫柔的人,不止體現在容貌上,她的聲音也像溪石間的流水,輕緩地撫平着所有的棱角。
她的父親雖然沒開口,但他眼神中的情緒,正在向姬雪傳達着同樣的信息。
姬雪的心卻如墜谷底。
她的父母鮮少一起出現,尤其是在工作日。
為了維持良好的經濟能力,持續地為女兒提供頂尖的醫療環境,姬雪的父母,并沒有因為女兒的疾病,放棄他們的事業。
他們在職場上的表現,甚至比過往更加拼搏。
因此,他們總是交替着照顧姬雪。
她隐隐地記得,父親這幾天,有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需要在外地洽談,而那座城市距離她所在的A市,幾乎跨越了大半個華國。
可是,此刻她的父親,卻端坐在她的病床邊,靜靜地凝視着她。
沒有響個不停的電話,也沒有被按得噼啪作響的筆記本電腦,隻有沉默卻堅定的陪伴。
多麼溫情的畫面啊……
姬雪的眼皮,開始變得沉甸甸的,像是冬日厚重的棉被,就此陷入酣睡,似乎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不再抗拒,任由視野變得黯淡,身體變得輕飄,整個人如同浮在雲朵上,沒有一丁點重量。
從她開始記事起,姬雪的世界,就充斥着各種醫療器具的運作聲和父母撕心裂肺的呼喚。
她還從未感覺過如此的放松。
正當她準備徹底融入黑暗時,一陣壓抑在喉間的低細哭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姬雪本想睜開眼睛,确認哭聲的來源,但她已經提不起任何力氣了。
她豎起耳朵,勉強分辨了一下,那應該是她母親的哭聲。
母親為什麼在哭?
哦,對了,因為我快死了……
我……快死了……
快死了……
……死了?
不!
我怎麼會死?
瞬間,海量的記憶,沖入了她的腦海——
偶像的笑容、被騙入《不安引》的過程、逐漸隆起的肚腹、令人作嘔的飛蛾……
從結局到細節,她全都想起來了!
她壓根兒就沒有先天的疾病,她一直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女孩,父母也從未為她的身體,憂心到這種程度。
所有的一切,都是“引”在背後搗鬼!
姬雪突然開始急促地喘息,她将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右手,打算扯掉口鼻上的呼吸機,将真相盡數告知父母。
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被成功獲救,但至少,她不該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姬雪的臉部漲得通紅,枯瘦的手臂,浮起一道道可怖的青筋。
然而,最終取得的效果,隻是右手的食指,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就連緊握着姬雪雙手的父母,都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的意圖。
即便心中溢滿了不甘,心電監護儀的屏幕上,還是無法逆轉地出現了一條筆直的橫線。
伴随着一聲毫無間隔且刺耳的“哔——”,姬雪的生命,正式走到了盡頭。
姬雪的父母,終于不再壓抑自己的痛苦,他們撲到女兒的身體上,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