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臉頰癢癢的,似乎有一片羽毛在上面輕刮。
難受。身體怎麼這麼重,又這麼輕。他迷迷糊糊的,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擡不起來。
有人在耳邊說:“醒醒。”
醒醒,他也想醒啊,可是好難受,頭好痛,身體也好痛,好像整個人被關在棉花做的牢籠裡一樣。
“你發燒了。”那個聲音說,用冰涼的手指蓋在自己的額頭上。
好舒服,羅傑不由自主地追着這雙冰涼的手,渴望手大人大發慈悲給自己滾燙的額頭降降溫。
“吃藥了嗎?”
羅傑張了張嘴,氣息微弱地說:“吃……了……”
“什麼時候吃的?”
也許是冰涼的手蓋在額頭上起了作用,羅傑感覺頭沒那麼痛了,涼絲絲的很舒服。他使勁,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隐隐約約看見賀松高的影子。
是總裁嗎?好像是,那張臉他可太熟悉了,帥是帥的,就是太冰冷,好像這個世界對他犯了什麼大罪似的。就不能多笑一笑嗎?這張帥臉笑起來該多溫暖啊,叫他天使也一點也不過分。
“我、我忘了。”羅傑費力地說,拼命地想坐起來。
賀松高按住他:“别動。”
現在他确認這個人是總裁了。别動,簡短的兩個字,熟悉的霸總風格。羅傑乖乖躺下去,眼睛直愣愣盯着賀松高。
“我帶你去醫院。”賀松高說。
“不,我不去。”羅傑下意識拒絕,發燒去醫院最難受了,拖着一副高燒的身體,在急診人來人往的地方焦急地等待,完全是一種煎熬。
“那你想怎麼樣呢。”賀松高說,不過羅傑能聽出來這不是不耐煩,而是征求的語氣。
“我,在這裡躺一會兒。”他說,咽了咽口水,嗓子好幹,還痛,“燒退了就行了。”
賀松高站着不動。過了一會兒,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進我房間,去床上躺着。”
啊?羅傑睜着一雙沉重的眼睛,呆呆看着賀松高。
他沒聽錯吧?
這還是那個有着嚴重強迫症、領地意識極強的冷酷總裁嗎?以前連用一用他的馬桶他都要發火,現在居然允許他進去睡他的床,發生什麼了啊,難道他的潔癖治好了?
不不,絕對沒有,這是一種一發現即晚期的重症疾病,一般會攜帶終身,沒有痊愈的可能。
那是什麼讓他暫時治好了這種心理癌症?
想到一個可能,羅傑不由得有點感動。
他——是為了我吧,為了一個加班發燒而又不願意去醫院的可憐人。
他顧自感動着,然後就聽見賀松高說:“自己能走嗎?”
“……能。”羅傑說,但也隻是說,他的身體現在根本由不得自己,想坐坐不起來,動根手指都困難。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賀松高。
賀松高迎着他的目光,皺眉,然後忽然彎下腰,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羅傑吓了一跳,下意識摟着賀松高的脖子,“你,你幹什麼啊。”
“抱你去休息。”
天呐,這就是霸總打開的正确方式嗎。不過怎麼怪怪的,霸總攻略的對象一般不都是那種嬌嬌軟軟的小白花女主嗎,怎麼現在這朵“白花”成了自己。羅傑輕咳一聲,把腦袋裡奇怪的想法紛紛趕走:“你抱我幹什麼,我,我可以自己走。”
“你有力氣嗎。”賀松高輕哼一聲,說,“少說廢話。”
羅傑閉上嘴巴,弱弱地想,你好強壯,哦不是,你好man,不是不是,想錯了想錯了!應該是,兄弟你人真好。
因為身體無力,他隻能靠在賀松高身上,這麼近的距離讓他有點恍惚——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不是發燒,也沒生病,就兩人在一起玩的時候,那時候賀松高還是平易近人的Alvis,羅傑喜歡像隻猴子一樣攀附在Alvis的身上,攬Alvis的肩膀,捉他的手臂,和他說悄悄話,或者是逗Alvis,強迫這個不喜歡和别人親近的人親近自己……那時候多好啊,雖然兩人地位千差萬别,可是心與心之間無比靠近,沒有距離。
也許是燒糊塗了,讓羅傑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區别,他看着賀松高的臉,叫了一聲:“Alvis。”
“幹嘛?”
賀松高的聲音近在咫尺,羅傑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側臉,試圖從他臉上找到過往Alvis存在的證據。
唉,他為什麼總是懷念過去的時光啊。雖然以前的時光也見不得那麼美好,畢竟Alvis也不是多麼好相處的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忍不住地念,最後都快魔怔了。他想也許是Alvis離開得太過突然,讓自己産生了戒斷反應;又或許是後來的總裁太冷漠,讓他忍不住念及從前Alvis的溫暖。
他大概是瘋了,居然說出很多年前沒有對賀松高說出口的話:“Alvis,我好想你。”
賀松高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彷佛是不敢置信,又或許是确認那樣,輕輕地說:“想我?”
“是啊。”羅傑感覺自己的大腦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已經停滞,一半像烏龜那樣思考,“你真無情。我每天給你發消息,你居然一條都不回我。”
“……不是說了嗎,我很忙。”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忙成這樣。”羅傑委屈地說,“忙到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除非你是世界首富。不對,首富也有老婆,總不會對老婆也不聞不問的吧。”
“你是我老婆嗎?”賀松高低下頭,看着他。
“我當然不是。”羅傑說,因為發燒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我是你的兄弟。對兄弟都這樣了,我不信你能對老婆好到哪裡去。”
“我對老婆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賀松高沒說話,擡腳繼續往總裁辦公室走。
進門的時候,他才又補上剛才的回答:“我對老婆很好。”
吹牛吧。羅傑心想,不過賀松高剛把他放在床上他就睡着了,來不及反駁賀松高剛剛說的話。
半夜的時候,他醒了一回,賀松高坐在床頭,居然在照顧他。羅傑一副被雷劈的樣子:“你、你在幹什麼啊。”話一說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多麼嘶啞,跟破鑼有得一拼。他清清嗓子,想坐起來。
“别動。”賀松高按着羅傑的額頭,那裡鋪着一塊冰涼的毛巾,已經被某個人的體溫燙熱了,“還沒退燒,别瞎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