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隻是想和媽媽吃頓飯而已,兩個人坐在一起,各自動動筷子,把肚子吃飽,就像以前他們相依為命的時候一樣。
許詩瑤追求幸福的過程中迫不得已要放開他的兒子,這其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甯嘉成年了,他上了大學有自己的生活。
許詩瑤其實很愧疚,在她想要理解兒子的時候,也并不是不懂。
她在甯嘉平淡的目光中漸漸垂下了眼,可最終也沒有拿起刀叉。
許久後,許詩瑤說:“嘉嘉,你要不留在予市吧。”
因為先前那點不高興,甯嘉沒有立馬說話。
但其實他是想拒絕的,他隻想要媽媽留一點時間給自己,而不是想要剝奪她幸福的權利。
長大後還想在媽媽面前保留了一點任性,想要被哄一哄,聽兩句好聽的話。
“你叔叔,他給你安排了一樁婚事,你留在這裡,媽媽可以陪你吃很多頓飯。”
甯嘉不懂這其中的關聯。
但原來許詩瑤是知道的,知道甯嘉很想她,也知道甯嘉時隔兩個月來一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她一起吃一頓飯。
她拿起叉子,在餐桌上看了一圈,好像也知道這些東西并不好吃,所以還是放下了餐具。
沒有得到回答,許詩瑤還在叙述她此行的目的:“對方有一家上市公司,市值将近百億。”
哦,那可真是有錢。
許詩瑤很慢卻很堅定地說:“年紀是大了點,比你年長六歲,其實也還好。”
原來還是個富婆。
許詩瑤眼睛動了動,吐出最後一句話:“是個男生。”
笑死。
甯嘉覺得自己挺開放的,願意接受母親追求人生的第二春。
當今社會同性婚姻合法,也實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甯嘉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結婚沒想過,和同性結婚更沒有想過。
他想問問他媽,是怎麼從她兒子一身正氣氣到要打人的臉上看出來他兒子是個同性戀,并且願意接受同性包辦婚姻的。
“你不想留在媽媽身邊嗎?”
甯嘉知道他媽媽從來都不傻,成年人習慣了裝聾作啞,然而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甯嘉不喜歡男人,更不會接受和陌生男人結婚。
“吳良仁給你提的意見?”甯嘉直呼許詩瑤那位的大名。
許詩瑤很輕地蹙了下眉,就算是這樣她也是美的,我見猶憐,足夠讓更多她那個年齡段的人心生喜歡,她說:“叔叔也是為了你好。”
“他說什麼你都信?”甯嘉望着窗外,陽光刺目,他半阖着眼笑了下,“你知道我是你兒子嗎?”
似乎是知道這樣的理由站不住腳,許詩瑤猶豫了一會兒,給甯嘉倒了杯冰鎮的蘋果汁,借由這樣的動作靠近兒子幾分,輕聲說:“你叔叔的公司出了點問題。”
甯嘉示意她接着往下說。
“工程款出了問題,暫時撥不出來,公司可能會破産。有一家公司乘人之危想要收購你叔叔的公司,你叔叔當然不肯,對方就提出商業聯姻。”
一家面臨破産的公司會被高看的原因很簡單,他有着市場上最普通又最不可稀缺的能源,與其等到破産後被分解共有,不如在這個時候乘人之危收入囊中。
語氣堅定,是許詩瑤深知雪中送炭的重要性,話裡那點猶豫,是她未泯的愧對兒子的心。
許詩瑤看着兒子,臉上帶着請求:“叔叔說公司度過這場危機,他就和我結婚,我想要有一個家。”
“這頓飯花了多少錢?”甯嘉突然問,他擡起手,阻止窗外被折射後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
許詩瑤沒反應過來:“怎麼啦?”
甯嘉很輕地笑了下,表情有點痞,他在這一刻慶幸自己長得像許詩瑤,不會讓他媽媽在這樣的時刻,在看到他臉上惡劣的神态時,想到他的父親。
“就想知道吳良仁花了多少錢買我後半生。”
不願意讓給她一個家的愛人被誤解,在這種時候,許詩瑤在替他說話:“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為對方不喜歡女孩子。”
說這種話特别沒意思,此時此刻,甯嘉卻沒能很好的控制情緒:“我記得你男朋友還有個兒子。”
還真是讓人羨慕的人生,兒女成雙,事業有成,身邊還有個長得漂亮又戀愛腦的女人陪着,甯嘉都快羨慕吳良仁了。
許詩瑤說:“阿一有女朋友了。”
“我也有。”
話音剛落,迎着許詩瑤投來的目光,甯嘉翻了個白眼,他簡直多說。
結賬時走的會員卡,所謂的帶他吃點好的,實際上連什麼餐廳都已經挑好了,赴約的許詩瑤要說什麼話,大概也被事先通過氣。
他們乘坐電梯下樓,穿過大廳帶着清新劑香味的冷氣,旋轉門後盛夏灼熱的暑氣撲面而來,燙得人心煩意亂。
司機将車停在廊下,到了要上車的時候,許詩瑤才後知後覺地問:“嘉嘉,你現在住在哪裡?”
“怎麼,你要收留我嗎?”從甯嘉的表情看來,似乎并沒有因為先前許詩瑤的提議而生氣。
許詩瑤是知道的,她的兒子很乖,這個脾氣很臭還會和她沒大沒小的男生骨子裡十分孝順。
甚至孝順過頭了。
因為早些年發生的和他無關的事,讓他頂着生父的姓氏一直在彌補他的母親。
眼眶溫熱,許詩瑤仰頭看着甯嘉,滿臉心軟與溫和:“家裡有房間多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我介意。”甯嘉打斷了她的話,揚着腦袋,額角上一滴汗沿着鬓角落下來,“我不想當電燈泡。”
許詩瑤沒忍住笑起來。
那麼惱人的陽光下,甯嘉的媽媽還是漂亮。
“那我先走了。”許詩瑤說。
酒店門口不能停車,他們在明天後天以後很久都還有見面的機會,并不急于這一時。
許詩瑤坐上車,甯嘉貼心地替母親關上車門,車窗落下,甯嘉從容微笑:“對了媽,我不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