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嘉已經兩天沒有搭理他了,江軟琢磨自己還不如一個開賓館的,甯嘉這态度可太惡劣了啊,叫啥啥不幹,躺着當癱瘓。
甯嘉翻了個身,臉埋在枕頭上:“等我回去再說。”
“你怎麼了最近?”江軟有點為他兒子的心理狀況擔憂。
甯嘉悶悶地:“我也不知道。”
江軟于是又在他邊上剛槍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甯嘉在睡夢中接到許詩瑤的電話:“嘉嘉。”
甯嘉心裡一咯噔,立馬坐起來:“媽,我去找你。”
上一次許詩瑤這個樣子,還要追溯到她死鬼老公去世的時候:“你過來還要好久呢,我得先去醫院了。”
“等我吧,”甯嘉開着免提,邊穿衣服邊說,“我在江軟這裡,我馬上就到,你等等我吧。”
是醫院那邊親自打來的電話,許詩瑤和甯嘉去醫院後可以直接複診,周五這天還是下雨,醫院裡人依然很多,甯嘉陪着許詩瑤一起見了醫生。
“建議切除乳腺,保守治療會有複發的風險,癌細胞擴散的話,對身體傷害較大,後續結果也無法估計。”
“我......我再考慮看看吧。”
等候區沒有空位,從診室出來後,許詩瑤一直沒有再說話,她走的得很慢,像在思考什麼事情。
或許事情像許詩瑤說的那樣,女人的事沒必要告訴男人,但許詩瑤又無法摒棄這一點,她不想變得不漂亮,在健康和漂亮之間她無法選擇,因為健康等于健康,漂亮才有吳良仁。
門診大廳排起了數十條隊伍,臨時采血的地點也搬到了這裡,前幾天許詩瑤就是在這裡給甯嘉打的電話,說她一個人也沒關系。
甯嘉扶住了許詩瑤踉跄的身影:“媽,你在想什麼。”
許詩瑤坐下來,看着甯嘉:“聽說你和林家那個孩子相處挺好的。”
“你聽誰說的?”
“你能不能,和林家的孩子結婚?”許詩瑤的表情像是在交代遺言。
甯嘉皺着眉,想到某個可能性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又不是不能治,你在想什麼?”
許詩瑤像是要把甯嘉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記清楚:“我隻是想要看到你成家,有個依靠。”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神情黯淡,“如果我以後不在了,你也有人陪着。”
“你說你想要和女生結婚,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又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有時候覺得家境不重要,可你看你爸走了以後,這麼多年我們過的不辛苦嗎,你想要讓你喜歡的女生陪你受苦嗎。”
其實就是歪理,為什麼沒有錢和女生就一定要和男生結婚,甯嘉其實有很多話可以反駁。但這個時候講這些根本不合适,不知道為什麼,甯嘉從他媽媽身上感覺到了一種不堅定,因為無法接受,所以連思想都有些缥缈。
許詩瑤說的這些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可甯嘉還是忍不住心軟,似乎是死鬼父親把他們兩個身上的硬骨頭都抽走了,徒留下兩顆柔軟的心髒苟活在殘忍的世界上相依為命。
許詩瑤看着她的兒子,好像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甯嘉小時候就粘人,長大後因為這樣那樣的關系也總是孝順,不舍得讓她為難。
甯嘉從來沒有答應過,這是他上次告訴許詩瑤的原話,但在醫院裡,在這個世界上最世事無常的地方,聞着空氣中濃郁的消毒水味,嗅着生與死分割的氣息,最終還是落于下風:“我知道了。”
許詩瑤怔怔地看着他。
甯嘉逐漸感受不到時光流逝的痕迹,在這個時刻對他沒有任何意義:“我答應你。”
“但是你要活着,”甯嘉沒有看許詩瑤,他細細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不管你愛着誰,恨着誰,因為什麼猶豫着想要放棄手術,我給你考慮的時間,身體允許的情況下你可以慢慢想,”
“但是你要活着,”甯嘉沒有表情地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要和我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那麼多個兒子女兒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真正照顧過你和我。”
“媽,我隻說一次,你不可以放棄自己,因為我會去陪你,”他看着許詩瑤,“你想得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
......
天氣預報顯示,未來十天還是會下雨,這座沿海城市在這個夏天失去了它應有的秩序。早上江軟送甯嘉出門的時候還吐槽過個别路因為疏通不及時淹了一排的車。
把許詩瑤送回家後,甯嘉不知道該去哪裡。
雨大到不講道理,不肯給沒有家的人一個落腳之地。
大雨傾盆的寂寥時節,匆忙躲雨的人潮裡,隻有甯嘉站在原地。
周五這天總是異常忙碌,一周的工作要做最後收尾,假期前人心浮躁,工作效率也持續降低。
助理敲門入内,拿着文件讓林縱簽署,這個時候林縱的手機響了,林縱擺了擺手,助理停下沒說完的話,眼睜睜看着林縱換了一副面孔,其實沒多大差别,但就是不一樣了:“嘉嘉。”
助理:“?”
“學長。”
“嗯。”
甯嘉身處的環境有點吵,還帶了點不明顯的雨聲,在這樣的背景下,林縱聽到:“我能不能,見你一面?”
“現在嗎?”林縱擡腕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一點工作要處理,大概需要兩個小時左右,要先辦完事情再過去找你可以嗎,高鐵大概三個半小時。”
每天晚上六點四十五有一班予市到岩市的高鐵,公司出發到高鐵稍微堵車的情況下需要五十分鐘左右,林縱每一趟都是這麼來的,甯嘉卻是第一次知道。
這個時候甯嘉不知道該說什麼,指甲刮擦着指腹,痛感并不明顯,他輕聲說:“我在你公司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