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甯嘉還是睡不着,從床上下來去衣帽間逛了逛,今天陪林縱回了幾趟家,搬家公司一次性可以解決的事,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反而不緊不慢地來回開車。
林縱現在住的房子也很簡單,除了必要的個人物品其實也像個随意等待被展覽的空殼,林縱是臨時收拾的東西,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甯嘉幫不上什麼忙,就在林縱不打算住的房子裡溜達,腳步悠哉,像在公園裡閑逛。
甯嘉看上了陽台裡的一顆檸檬樹,有點滑稽地抱起來,抱到在收拾房間的林縱面前,耍賴不撒手:“學長,我要這個。”
那樹還是林縱有一天心血來潮種的,沒怎麼管,等着枯萎的時候連盆栽一起收拾掉,無人關顧,竟然也好好發芽長大了,有段時間還結出了果子,是顆很固執的檸檬樹:“喜歡就帶上。”
于是甯嘉很開心。
怕開車路上颠簸,甯嘉把檸檬樹抱在身前,汽車刹車的時候跟着慣性和樹一起往前倒,這個時候林縱就會笑,很随心的,隻是因為看到的引他發笑的畫面,那樣的笑容讓甯嘉看得晃了神。
甯嘉的衣服都在岩市,大學時衣櫃小,夏天的衣服帶回去,冬天的衣服帶回來,一年四季來回更換,岩市的那間房子裡總會留下他生活過的痕迹。
這次甯嘉出來的匆忙,比畢業那次迷茫得多,他沒想過會回不去,但原來真的會回不去。
衣帽間裡林縱的衣服也不多,因為甯嘉的衣服太少了,所以即便他來來回回開了好幾趟車,裝得最多的隻有幾件應季的長得差不多的白襯衫,還有一些皮帶腕表,其實都是甯嘉這個年紀碰不上的東西。
睡不着的原因也有點奇怪,昨天房間太空了,甯嘉一個人睡是真得有點怕,但今天的房間裡漸漸多了很多林縱的個人物品,而且林縱說了,晚上會過來睡。
可不知道為什麼,吃過晚飯沒多久,林縱把甯嘉送回家之後就說要走,沒有說要回來,也沒有說要去做什麼。
這裡一點都不像甯嘉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就算家裡經濟最好的那一段時間,甯嘉也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
房間很新,家具也很新,就算被打掃過空氣中還是有很濃的新漆味和就散不去的粉塵味。
甯嘉其實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有點想問林縱幹什麼去了,又覺得這樣的問話很怪,就像那時候問林縱喜不喜歡貓一樣,都是很隐晦又很直白的話。
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後半夜的時候,甯嘉才漸漸睡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側微微凹陷,像是躺一個人進來的,後來甯嘉被那個人攬進懷裡,慢慢醒過來得時候,卻覺得是夢了。
“學長。”以為抓着的是被角,甯嘉小聲呢喃一聲。
林縱拍了拍甯嘉的背,知道他這個時候沒清醒,也沒想讓他醒:“嗯,睡吧。”
直到第二天上午,甯嘉被林縱從床上抓着坐起來,動作像在揪着一隻睡懶覺的貓,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昨天不是夢啊。”
林縱拎小貓似的,揪着他的腋下把他從床上拖抱起來:“你想是夢嗎?”
甯嘉迷迷糊糊被林縱往浴室帶,人是不清醒的,但也知道林縱是林縱不是夢,可又不明白他此刻的放松是因為什麼。
十幾分鐘後,甯嘉才徹底醒過來,因為林縱說:“脫衣服。”
甯嘉連忙護住自己,像個良家婦女:“幹什麼!”
林縱丢給他一套新衣服:“去領證。”
甯嘉:“......”
啊啊啊,我想再睡一會兒。
高中畢業後,家裡的戶口本一直是交給甯嘉保管的,戶主那頁寫着注銷,第二頁的主人不需要這本東西,隻有甯嘉把它帶在身邊,實際上也沒有大的用處。
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人需要它去證明什麼,一本戶口本上印着的、在法律上規定的一家人,并沒有人對此感到好奇,許詩瑤也不需要這個身份。
但人在極其脆弱的時候,或是需要跳出原來的生活去做新的選擇的時候,這本東西又好像十分重要。
本來,甯嘉把它帶在身邊是以為許詩瑤會需要,醫院這個地方好像特别無情,再親密的東西也不敵一張法律的紙,但它最後沒有被用到。
重要的是其實沒有想過,所以就算林縱說了,甯嘉也沒有當真過。
藏在衣帽間的行李箱被翻出來,夾層裡的戶口本最後被交到林縱手上:“學長。”
“嗯。”林縱忽然抱了他一下,把甯嘉整個人圈在他懷裡,“别害怕。”
大概是青春期那幾年都在颠簸,雖然基因裡該有的身高甯嘉都長了,但骨頭被比一般男生纖細一點,像是那些年甯父對妻子和兒子犯下的罪證。
被一個人抱在懷裡的感覺也很怪,因為太溫暖了。
這樣的季節甯嘉應該要覺得熱的,然後笑着把林縱推開,但林縱的懷抱偏偏是溫暖的,在夏天裡帶着一反常态的适宜溫度。
如果不匆忙的話,結婚證裡的照片應該提前在照相館拍好,這樣照片裡的兩個人表情會更自然一點,無法掩飾的匆忙和局促甚至從結婚證的紅底照片裡流露出來。
不過林縱還是很滿意,他把蓋着鋼章的證書交給甯嘉,甯嘉微微打了個顫,慢慢打開了看,心跳慢慢加快了。
其實也沒有那麼怪,雖然甯嘉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名字會和林縱放在一起,照片裡林縱很帥,但甯嘉覺得自己不遑多讓。
“好看。”甯嘉看得投入,林縱在這個時候突然說。
甯嘉還沒擡頭,人先笑了:“誇我還是誇你?”
林縱笑說:“誇你。”
從早上到現在,說不清原因又一直萦繞着的不安的情緒忽然就散了,甯嘉眼睛亮亮地看着林縱:“真的嗎?”
林縱很輕地揉着甯嘉的頭發,把他帶出去:“真的,大學時追你的女生沒有告訴過你嗎?”
結婚證都領了,怎麼還扯這個,甯嘉唰一下紅了臉:“學長,你怎麼知道。”
其實不止是女生,男生也是有的,女孩子的心意珍貴,甯嘉都好好拒絕了,每次都會不好意思,但又拒絕的很認真,久而久之,像是故意為了看甯嘉臉紅,來找甯嘉表白的女生反而更多了。
男生就不一樣了,一字詩是“滾”,超過一個字就容易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