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林縱手上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收回視線，淡淡道，“我在等你。”

甯嘉好慌啊，林縱不看他，可他更怕了，明明大家都是人，他卻覺得自己被物種壓制了，他合理地懷疑，林縱想把他咬死，雖然他不知道理由。

許詩瑤幾乎沒管過甯嘉，初高中學校抓上網抓得嚴的時候，甯嘉還不怎麼去網吧，他對這些娛樂隻有着同齡人最基本的好奇，再多的就沒有了。

高考結束的那年去網吧最勤，解放後的那一個月以及上大學後碰到了許多新朋友的時候，跟風去過網吧不少次，那年國慶甯嘉甚至沒有回家，在寝室和網吧來回轉悠。

甯嘉從來沒覺得上網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不沉迷，并沒有很大的興趣，很多時候像是去KTV唱歌一樣，隻是個打發時間娛樂項目。

但甯嘉從來沒有這麼怕過，可以說是驚恐，比小時候考試不及格被父母抓包沒有好很多，他貼着牆站了一會兒，發現林縱沒有要繼續和他說話的意思才慢慢換了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到林縱身邊。

林縱打完了最後一個字，合上電腦，轉頭看向在他身後罰站的人：“怎麼了？”

人們在遇到危險時做出的反應都是共通的，哪怕先前沒有經驗，甯嘉謹慎地悄無聲息地打量林縱的臉，謹小慎微地問：“學長，你等我幹什麼呢？”

林縱神色淡淡：“等你一起吃飯。”

罪人！我簡直是個罪人！

甯嘉痛心疾首地罵自己，點頭哈腰，在林縱身後呈卑微狀，開口還得醞釀醞釀，帶着壯士斷腕般的勇氣問：“學長，那你現在吃了嗎？”

林縱說：“沒有。”

天呐！

甯嘉深深地皺眉，沒想到自己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誤，讓林縱等了他這麼久，竟然連飯都沒有吃上。

甯嘉此時的内心戲達到了頂峰，他其實是害怕的，因為确實做錯了事，可能是錯的太離譜了，在道歉的過程中漸漸偏離正軌，腦補了一場電視劇裡反派認識到自己錯誤後撥亂反正的光明未來。

甯嘉面色不顯，依舊卑微：“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林縱的人生裡，所有的公事私事從來都能很好的被解決，他向來沒有顧及，一是一二是二，就算碰上林平生也沒有真正落于下風。

但林縱為什麼不給甯嘉打電話？

林縱把電腦放到沙發上：“忘了。”

哎。這确實是甯嘉的錯，不太能習慣生活的轉變，一個人過慣了，就算換了新的環境生活，也沒有想過會有人等他回家吃飯，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就算是許詩瑤當年也經常顧不上他吃飯。

甯嘉眼珠子朝阿姨的房間瞟了瞟：“那......”

林縱看出了他的意圖：“阿姨已經睡了。”

甯嘉迅速扭頭，趕緊擺明立場：“我沒打算叫她。”

廚房裡的食物是阿姨買的，甯嘉就吃過幾頓飯，林縱在的時候，他們都會出去吃，迄今為止，甯嘉就沒有進過廚房，以他的廚藝也不需要去挑戰自我。

在林縱的注視下，甯嘉面不改色打開了冰箱門，緊接着立馬關緊，回頭對林縱笑笑，禮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學長，要不你還是......”

甯嘉摸摸拿出了來不及開封的泡面五連包，林縱看着他的眼睛：“還吃這個嗎？”

甯嘉想了想：“那......我加個蛋？”

林縱：“。”

甯嘉迅速翻冰箱：“應該還有蝦。”

林縱：“......行。”

煮泡面不用技巧，冷水下鍋，面餅鮮蝦一起丢進去，水開了加個蛋，泡面和蝦一起煮就可以吃了。

林縱這輩子多得是别人給他做飯的經曆，就算在家裡也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素的東西，看别人給他煮東西還是頭一回。廚房雖然大，食材還算集中，偏偏甯嘉在裡邊暈頭轉向，好像很忙的樣子。

泡面出鍋的時候，甯嘉停住的動作，手握住鍋把，愣住，望向林縱傻兮兮地笑起來：“學長，你就這麼吃吧，可以少洗一個碗。”

林縱：“？”

甯嘉煮泡面用的是奶鍋，平時在家裡圖方便習慣了，下意識覺得林縱不計較這種細節上的東西，而他去看林縱的表情，也覺得學長确實不太計較這些細節。

不久後，穿着白襯衫從職場剛下來依舊是職場精英模樣的林縱坐在餐桌上，面前擺了個鍋，拿着筷子正在往鍋裡夾面條的時候，甯嘉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了。

這有點不符合他學長完美的個人形象。

甯嘉要退了，眼不見就什麼都不知道。

“去哪？”林縱面無表情地問，不等甯嘉回答，他說，“坐在這陪我。”

林縱如果不說，甯嘉就順其自然上樓洗澡去了，他去的網咖不禁煙，其實身上都臭了，林縱竟然也沒說他。

林縱卻偏偏要把甯嘉留下來，甯嘉又不敢動了，老老實實坐在他面前，手臂交疊放在桌面上，十分乖巧：“好的。”

已經很晚了，他們所在的這間房子仍然是明亮的，如果忽略窗外的月色，其實算得上時間正好。

林縱沒有說話，反而甯嘉有點閑不住，問：“好吃嗎？”

“好吃。”林縱說的是實話，他中午吃的是三位數的鳗魚飯，對味道沒有任何記憶，但以後回憶起這個夜晚，他總會記得的，有些盲目地認定這一晚他曾經吃過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腦袋枕在胳膊上前後晃了晃，甯嘉滿足地點點頭：“那就好。”

到這會兒，甯嘉的表情才放松下來，林縱挑起一筷子面，若無其事地問：“工作找到了嗎？”

對面的人很不自然地繃緊了神經，倏爾又松開，笑笑：“還沒有，明天再看看。”

也不是沒有，有兩家給甯嘉回了電話，在雙向選擇的情況下，甯嘉還想再看看。

林縱問：“什麼類型的？”

甯嘉說：“數據分析。”

他大學學的就是這個，出來也做了專業相關的，說不上喜歡的，但會比什麼都不懂強，數據分析其中也包括了理财，甯嘉的同事們偶爾也會炒股，在市場信息明确的情況下同樣有得有失。

但甯嘉從來沒有做這些，他有些固執，認為這樣的行為像賭，他連打牌都不願意花錢，這些就更不願意了，因為是賭，他不想要再來一次。

林縱隻是想知道甯嘉在做什麼，沒有要替他選擇的意思：“晚上還回來這麼遲嗎？”

甯嘉驚恐，夾着尾巴做人：“不不不，我早點回來。”

過了一會兒甯嘉又小聲說：“是江軟讓我去打遊戲的，我忘記時間了。”

林縱沒說沒關系，換了個話題：“明天回來有早的話，可以來公司找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介意嗎？”

甯嘉問：“很好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