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嘉刻意轉頭，不讓林縱看到他臉上的不自然，林縱卻毫不猶豫地拆穿他：“因為林少帶來的男生确實有點像你。”

說是膈應林縱，甯嘉也沒有好多少，他現在非常非常反胃，很後悔沒有當場給林少兩拳。

很難想象林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碰上這麼個沙雕，是怎麼才能忍住不動手的。

甯嘉強忍住沒有動手，完全是給林縱面子，畢竟他是林縱帶過來的，行為太過分隻會讓林縱不好做。

這真的是甯嘉這些年來少有幾次忍辱負重的體驗了，像是吃了坨屎。

“真的像我啊？”甯嘉轉過頭，學着林縱轉移話題。

“一點點吧。”林縱很平淡地說。

這讓甯嘉本來想調侃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林縱的表情太正經了，像是沒聽出甯嘉的玩笑，又像是怕他因此誤會。

林縱第一眼就發現了，男生的下半張臉有點像甯嘉，隻是就一點。男生有着一雙和甯嘉完全不同的眼睛，露着膽怯，甯嘉的眼睛卻明亮而直白，勇敢又坦蕩，勇往直前，毫不畏懼。

看到男生的那一刻，林少在想什麼，林縱已經知道了，這麼多年了，林少從來沒有停止過這些幼稚的把戲，因為從來沒有找到林縱在意的東西，所以始終樂在其中。

“哦。”得到這樣的回答，甯嘉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卻聽見林縱說：“不要生氣，我會幫你報仇的。”

林縱一本正經的、面無表情地說出這麼幼稚的話，甯嘉覺得很有意思，調侃他：“怎麼報仇啊？”

尾音拉得長長的，玩笑的語氣。

林縱的語調像是在讨論晚飯：“生意上使點絆子而已。”

這話說的，甯嘉突然好奇：“......虧誰的錢？”

林縱沒有正面回答：“反正不是我的。”

那就是林平生和林少的。

“......哎，好。”

就，挺好的。

在林家待了大半天，晚飯也沒能吃上，眼瞅着大門口快到了，甯嘉沒話找話地說：“學長，剛剛那果汁挺好喝的。”

林縱很好地理解甯嘉的潛台詞，看了看時間：“夜宵吃嗎？想吃什麼？”

突然又發現原來林縱讨論晚飯的語氣是這樣的，還是有差别的。

以前生活過得平淡，過一段時間總會有想要吃的東西，但甯嘉這段時間過得太好了，每天吃飽喝足睡好，阿姨還變着法子給他做好吃的，感覺自己日漸肥胖。

甯嘉搓了搓臉上的肉，一本正經地看向林縱：“學長，你看我胖了嗎？”他一胖先胖臉。

聞言，林縱擡起手，兩指捏着甯嘉的下巴，左右看看，打量，冷酷道：“沒有。”

甯嘉哭笑不得：“我感覺你在看一頭不值錢的豬。”

林縱笑了笑：“豬沒有不值錢的。”

甯嘉說：“我不值錢。”

林縱差點忘了，上了車打開空調，想起來問：“手機是沒電還是壞了？”

“嗯？”甯嘉差點沒明白，聽懂後講了個冷笑話，“沒電，電池狀況不太健康，有時候心情好就自動關機了。”

林縱便問：“給你買個手機要嗎？”

甯嘉說：“不要啊，我也不是買不起，就是覺得還能用用。”

林縱：“好，那就不買，我辦公室有多，送你一個。”

甯嘉聽樂了，沒想到學長還能來這招：“在這等我呢。”

“被你拒絕慣了。”林縱淡淡道。

“怎麼可能。”甯嘉根本不承認。

林縱問：“吃夜宵嗎？”

甯嘉立馬：“好！”

路上，甯嘉還是沒忍住問：“學長，你真的沒有生氣嗎？”

開車不好分心，過了一會兒，林縱才說：“還以為你不會問了。”

甯嘉抓着安全帶，想要抓着點什麼才好接着往下說：“怕你會不開心。”

以前不問是怕林縱會不開心，今天問了還是會林縱不開心。

因為甯嘉也在場，因為他也陪林縱經曆了那些不好的事情，說出口，大概會比什麼都不說強。

甯嘉也不是完全不懂，他的人生也曾經一團糟，實在是太明白那樣的感覺了。

“生氣的，”林縱用他慣有的語調說，“但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是真的不在意。”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林縱的聲音像夏夜晚風一樣溫柔：“你不讓我提，但聞凱總說，誰讓我們是私生子，這其實是有道理的，我們确實低人一等，因為私生子的身份。”

“林少讨厭我，是覺得我破壞了他原本圓滿的家庭；我讨厭林少，是因為在這件事上我也是受害者，并不能選擇什麼。”

“所以我從來不覺得虧欠誰，不想理隻是因為不在意。”

很少聽見林縱說這樣的話，甯嘉看向林縱的側臉，莫名說不出話。

林縱偏過頭看着甯嘉的眼睛，把他最後一句話說完：“這次是生氣的，因為我在意你。”

因為林少做的事林縱不在意，所以從來不生氣。

因為林縱在意甯嘉，而林少摻和上了甯嘉，所以林縱生氣。

像做了一道閱讀理解，因為終于理解了林縱的意思，所以甯嘉臉熱的噗噗冒煙，像個大煙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