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千念輕輕轉了轉杯子,動作幅度很小,杯中發酵後濃郁的香氣湧出,如同點燃了線香,香氣在燃燒中化作一線輕柔的煙霧,消融在一地金橙的桂花中。
鄒衍并不避諱,他側過頭,就着甘千念手中雕花的琉璃杯,飲下一口,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眼睛卻明晃晃的,亮的吓人。
他扯着甘千念的衣袖,仰躺在他的肩上,似笑非笑地注視着甘千念,他的手觸在甘千念的眼睫上,緩緩開口道:“千念,師叔自小可未虧待過你。”
“你和你哥哥,都是壞蛋。”
甘千念眨眨眼,眼中有着絲絲疑惑,面上是一派純良,好像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誰知道,疑惑底下埋藏着激情與興奮,似是一座即将噴發的火山,用若無其事的灰,蓋住底下滾燙的岩漿:“師叔,何意?”他的聲音很輕,尾音幾乎被吞了個幹淨。
心中暗含激動,活像一鍋沸騰的熱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氣泡,指不定哪天就要溢出來。
他既怕師叔發現之後震怒,兩人的關系回不到從前,又想師叔發現,想看師叔恐懼卻無法拒絕的那種可憐情态,這兩種想法在他的心中日夜飄蕩,攪的他心神不甯,說到底還是貪婪在作怪,他不滿足鄒衍僅僅是他師叔,也不想隻與師叔□□愉,過後,既失了師侄的身份,有沒有道侶的名分。
想當他的道侶,不求成仙,隻盼相守一生。
“沒什麼意思。”
鄒衍懶懶地應了聲,飲下杯中殘留的最後一點酒液。
說不清是什麼沒意思,是他剛剛的話語并無他意,還是……甘千念做的事,沒什麼意思。
“隻覺得最近越來越喜歡你,你一天招人疼的不行。”
鄒衍翻了個身,湊近他,乖張地調笑着,他的手撐在甘千念的腿上,甘千念一動不敢動的,感受着鄒衍溫熱的吐息,用可以拉絲的黏糊糊的眼神掃過他面上的每一寸。
他被鄒衍這雙眼睛迷住了,漂亮,晶亮,盛滿了日光的剔透,不失銀月的潤澤,又比琉璃所能折射出的光更璀璨,外圈黑一些,越近瞳仁顔色越淺。
那種渾然不在意的眼神,有少年無邊的狂氣,勾的人成了飛蛾,情不自禁的撲向那炙熱的火堆。
鄒衍的臉幾乎要貼在他臉上了,甘千念緊張地環住鄒衍的腰,手試探性地探入鄒衍的衣襟内,他的眼睫顫動着,像是被掐在手中的蝴蝶,翅膀不停的扇動,在垂死中作無謂的掙紮。
“怎麼比我還緊張?”鄒衍勾着唇,眼睛笑得彎彎的,眉目清麗,又比桂花的香氣還要濃稠,這讓甘千念有些犯暈。
“緊張。”
鄒衍将唇落在他的額頭上,給予他一個溫和的吻:“多說兩個字,怎麼樣,嗯?”鄒衍的尾音上揚,這使得他這句話的語調溢滿了甜膩,比最松軟的蛋糕還多幾分糖,甜意沁在舌根處久久不散。
“嗯……”
甘千念紅着臉應了,他感受着鄒衍唇上柔軟的溫度,心髒鼓動如雷。
但他顯然做不到。
夕陽低垂,垂落在每一朵風姿綽約的桂花上,為它們借出胭脂的顔色,為它們披上了金色的薄紗。
晚霞将空氣燒得灼熱,用這灼熱的火絲,把一杯又一杯的雲朵,燒得滾燙酌紅,還冒着熱氣,鄒衍将這些一飲而盡,紅雲蒸餾出的酒液散在空中,這些許酒氣,讓甘千念迷醉在這片林中。
甘千念虔誠地親吻着鄒衍的耳垂,像在侍奉他唯一的神明。
原來藥斷開吃并不要緊,隻要劑量夠了就行,劑量夠了一樣會愛上他,安南的蠱術師沒有騙人。
今日就是最後一副。
鄒衍眯起眼,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甘千念鬓邊的發絲,輕柔到似乎含有無限的綿綿情意。甘千念的心髒軟得一塌糊塗,被鄒衍完全地碾過去。
匆忙趕過來的甘千憶愣在原地,喘氣有些急促,因為他想早些過來看鄒衍。
可如今,他愣愣地看着鄒衍,鄒衍并不抗拒甘千念,反而寵溺地嬌慣他,任由他胡作非為。
為什麼?
好奇怪。
甘千憶打從心裡覺得荒謬,不是對任何人都漠不關心嗎,不應該對所有人都是遊戲玩弄的态度嗎?
這又是在做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甘千憶極力忍耐着,眼眶中還是盈滿了淚水,圓潤而可愛的杏眼變得通紅,那悲怆的神色,讓人不自覺的憐惜。
明明他才是最受歡迎的那個,鄒衍卻總偏心甘千念,明明他使出渾身解數讨好鄒衍,鄒衍卻總是不屑一顧,明明……他們兩個是雙胞胎啊,鄒衍不該一視同仁嗎?可他總端不平水,即使不喜歡他,對所有人都一樣就好了,不該有特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