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什麼了。
他疑惑地環視四周。
楚卿卿眼中含淚,眼角也帶有一絲淚花,圓圓的眼睛紅彤彤的,像一隻乖巧可愛的兔子,站在仙尊身旁,心疼又擔憂的目光,流連在他身上,仙尊則是無悲無喜地望着他。
懲戒堂的主事長老率先發話:“弟子鄒衍,你門下的親傳弟子,妖修白權,實乃魔修卧底,為三位魔君之一——蒼術魔君,前日乘仙盟無防備之機,殺害豔卓道君和懷仁道君,重傷三位坐守門内的道君,而後破壞仙盟防禦陣法,現逃向無霜城與魔修大軍彙合,此乃罪一。”
“未能阻攔姒氏妖修,緻使其返回姒氏遊說妖修八氏聯合,将于最南邊的方海森林組建軍隊,應援魔修,與人修軍隊開戰,此乃罪二。”
“你可知罪?”
這位主事長老是新上任的,上一任主事長老忍冬道君,慘死在妖修手底下,緊接着補上去的那位,不久也戰死在無霜城。
鄒衍愣在原地,這兩件事疊加在一起,完全沖破了他的大腦防線,洪水随潰決的堤壩奔湧而出,他咬緊嘴唇,唇上在不斷顫抖,本來失去知覺的手,在此刻終于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好冷。
怎會如此?
他自認為将白朝看得透徹,性子雖然有些直白的殘忍,可在大事上明辨是非,是絕對不願主動開戰的,他讓白朝早些回去,也存有用白朝牽掣主戰派的心思,避免妖修那邊事态的緊急程度升級。
他怎麼會主動遊說開戰?
鄒衍心煩意亂,好像頭頂上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撥亂了所有他預設好的線,一切,都糾纏在一起,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
白權,不,現在該叫蒼術魔君,鄒衍擡頭望向無常仙尊,眼中最分明的是無邊的疑惑,他這個弟子,也是經過無常仙尊鑒定的,他本以為不該在這方面上有什麼問題,怎麼會又出錯了。
無常仙尊看着鄒衍,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勾起一個笑容。
打碎了平靜無波的表象,鏡面之下,是濃郁且粘稠的黑暗。
那是一個,鄒衍無法描述,甚至無法想象的笑容,讓他渾身禁不住地顫栗、發抖,好恐怖,像是快要被無趣逼瘋的人,突然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的東西,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惡意,好像自己跟他并非同一個物種,比之如遮住全部天空的黑色幕布,也還是差了些許。
怎會……如此?
雖然早有預料,這位仙尊沒存什麼好心,可他作為人修,不該,應該也不會與魔修勾結才是。
鄒衍垂下頭,嚴肅道:“弟子知罪。”
不同于以往的戲谑敷衍,這一次,他的話發自肺腑,無比誠摯,哪怕再是有什麼人在其中摻和,白朝是他放走的,蒼術是他的弟子,他确确實實看走了眼,選擇失誤,相信錯了人,他的錯誤是絕對無法開脫的。
他甘願伏罪,做什麼都好,隻要他能彌補一點他的失誤,這一身修為,給受傷的弟子用來采補,枯竭緻死沒關系;将他整個人煉制成對敵的傀儡,抹去神識也沒關系,無論做些什麼都好,鄒衍生出這樣的焦急。
鄒衍慘淡一笑,本就不穩固的金丹徹底碎裂開來,這是必然的,他的道心已破。
他感到愧疚、自責、懊悔,他沒有辦法再如同漂浮的雲一樣,将萬事萬物都看得淡然無影,他從雲端上跌落,因而窺見殘酷的現實。
他不敢去想,雙方交戰戰死了多少人,哪怕攔不住,他也該拼死去攔着試試的。
仙尊解開捆仙索,鄒衍四肢盡廢,他跪伏在地上,白玉制的地磚無比冰冷,“關押入五禁水牢,廢去修為,等候發落。”
仙尊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