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怕,雲飛哥。”
雖然夏淼看不到,但他信任地朝前傾,很快就撲到了一個寬厚的肩背上。夏淼将頭抵在那堅實的肩膀上,他感覺自己被背了起來,慢而有力,旁邊的人吵吵嚷嚷,似乎都與他無關了,他的世界仿佛隻有他們兩個。
江垚在旁邊散着銅闆和小糖塊,村裡的孩子們一哄而上,連不少沒被邀請的人也圍過來觀看喜事。周雲飛的那幾個兄弟,立刻敲鑼打鼓得更響了。
到了周家的房門口,夏淼才被放了下來,但那隻灼熱的手一直緊緊牽着他,熱到都有些出汗了。夏淼偷偷地在蓋頭下面笑,他還沒說話,手裡就被塞了三炷香,周雲飛這才放掉他的手。
“淼哥兒,對着竈神娘娘、門神拜拜,告訴他們你是周家人了。”
夏淼聽話跟着四處拜拜,炮竹聲停了,他們就在院子裡朝着夏清磕頭鞠躬,等禮成了,夏淼才被送進了房間,坐在喜床上。
外面不知是誰說了句開席了,就又吵嚷了起來。周雲飛不能在房間裡久待,他要等到吃完宴席才能回房,他握了握夏淼的手就出去了。
很快,江垚就從外面進來了,他帶了幾個碗,都放到桌上。
“淼哥兒啊,你夫郎太會疼人了,怕你餓,讓我悄悄給你拿喜餅來吃,他還想讓我給你端熊掌,哪有這樣的?我給你提着蓋頭,你悄悄吃嗎?”
夏淼哈哈笑了起來,外面是開席了,聽起來熱鬧,可惜他這就有點無聊了。
“大哥,難道那麼好吃的喜宴,我都不能吃一口?”
“饞!阿爸每道菜都給你夾出小碗來了,晚上你就吃那些新鮮的。”
夏淼接過喜餅,吃了兩口,聞着外面的香味,忍不住問:
“人都開席了?都有些什麼吃的?”
“蒸熊掌、炸魚塊、捶肉丸、梅幹菜扣肉、釀豆腐、野菜包子、炸米果、炸米條還有一道是縣城買的魚肉粉條。流口水了吧?”
夏淼點頭,想到阿爸都給他留了一份又開心起來:
“大哥,你之前坐轎子嫁給哥夫,也等了這麼久嗎?”
“傻哥兒,他家那麼遠,怎麼會這麼久?當時他雇了轎子把我從江家擡到縣城門口,我就出來了,掀了蓋頭,先坐筏子,再坐驢車,足足走到晚上才到他家,什麼也沒有……畢竟他家窮嘛。”
夏淼嗯了一聲,握緊了大哥的手:
“大哥,現在好了,我們都好了。”
“對,你吃着,桌上有茶水,我去外邊了,等會小鳴該哭了。”
夏淼嗯了一聲,他吃完喝完,外面還是人聲鼎沸,估計離結束還遠着,他就脫了鞋子,靠在床沿上睡了……早上折騰的那一趟,實在太早。
……
“雲飛啊,你小子,真是行!”秦臨把手比劃着,給周雲飛倒酒,“我們兄弟退伍回家,種地不會種地,行商不會行商,家裡人都沒了啊!”
秦臨說着被旁邊的李邱拍了拍背,其他幾個兄弟,也都穿着滿是補丁的衣服,這一桌就潘子軒還算混得好。周雲飛把酒喝了:
“喝酒。”
“你們的軍饷呢?實在不行買些東西、雇個長工呢?”
大家都紛紛搖頭,總共就那幾十兩銀子,随便添置些東西,也就花光了。鋤頭、柴刀、鐵鍋……許多東西都得重新添啊!要是家裡還有老人的,還得往公中交錢,能剩下多少?
“行行行,不說這喪氣話,是隊将的喜日子,我們喝酒!要是有什麼發财門路,兄弟們别互相忘了就行!”
周雲飛在這桌被灌了幾碗酒,又到張大伯、周強他們那桌去,這桌都是些村裡的老人,有些還觀照過他,這邊又不得不灌幾碗酒。
這邊喝得熱鬧,但大部分村裡人隻覺得是周家窮,所以沒有做十幾桌席面,把村裡的每戶都叫上,全然不知周家的席面都是實打實的肉。
此時此刻的周大家……卻是一片安靜。
“爺爺奶奶阿娘阿父,我撿到喜錢了!”
一個小娃兒從房門外跑出來,李淑珍沉着臉罵了句晦氣,把銅錢從他手裡搶來:
“你個小哥兒整日亂跑什麼?草都沒割?”
“李淑珍啊——今天你小兒子做酒,怎麼沒叫你去啊?聽說放了十八挂炮竹啊,真舍得花錢啊。”
李淑珍呸了一聲,和扒在圍牆上的隔壁女人嚷嚷了起來。在另一個房間看書的周豐茂,啪地一下關上窗子,想起那個好看的江淼,忍不住冷哼。
周雲飛那種人……居然也走狗屎運了!
不過……他低頭從懷裡掏出一條粉色帕子,帕子上繡着朵朵桃花,他聞了聞,仿佛還能聞到那女娘身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