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阿麼賣了草藥得了錢的事,很快就在村裡傳開了。晴天接着一個又一個,周家的大門就沒關上過,時不時就會有人過來送草藥。
但是大家都送得不多,幾斤幾斤的,畢竟還有農活要做,草藥又要曬幹的,河堤上采草藥的人也多了。夏淼倒是把賬本寫得好好的,他決定等都收到五六十斤,就和雲飛哥一起去縣裡買一次,按照現在的速度,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了。
夏淼正在整理藥箱,這樟木小箱子,是成婚的時候,周雲飛給他買的,兩邊還釘了木釘,方便他用布條牽引起來挂着。他雖然手藝粗糙,但做這點事還是行的,雲飛哥早上去水田裡除稗草了,他就琢磨着把藥箱的布條弄好。
馬上就要清明節了,天氣也好,他想和雲飛哥一起進後山一趟,采采藥,還有菌子!小梅和他說,現在前山也能撿到不少松菌了,前一陣的雨下完現在又熱,正是菌子的最好時節。
大門響動了一下,夏淼都沒擡頭看,他還以為是來賣草藥的,擡起頭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收了起來。他冷冷地盯着李淑珍。
李淑珍的手上也拿了一捆幹蛇舌草,她露出個有點讨好的笑容:
“雲飛他夫郎,我來賣藥。”
“我不收。”
夏淼冷淡地說了一句。李淑珍被噎了一下,她看着夏淼那臉蛋,恨不得上手掐他打他:
“你不是要收藥材嗎?别人家的都收,自己家的怎麼不收呢?”
夏淼冷冷地看着李淑珍:
“别給臉不要臉,我和雲飛哥,是一家,我們不和狼心狗肺的東西是一家。”
“你說什麼?你這小哥兒是什麼意思?周雲飛是我養的,自然就是我兒,别以為他分家了你們就不養我了,今天你不給銀子,我還就不走了!”
李淑珍的聲音尖銳刺耳,隔壁喂牛的小梅一下就聽到了,她爬到牆邊看,就看見李淑珍在那兒撒潑。
夏淼呵呵了一句,他看了眼李淑珍:
“想要銀子啊?我給狗也不給你啊,你算什麼東西?早生兩年就是娘了?你大兒子二兒子給過你多少錢,有沒有雲飛哥給你的手指頭那麼多?聽說你二兒子還要讀書,你們家用的什麼錢供他讀書啊?”
“幹什麼幹什麼——吵架呢?”“淼哥兒啊,怎麼吵起來了啊,今天不收草藥了嗎?”
不知是什麼動靜,把幾個村裡的老阿麼和大娘都引了過來,他們一看李淑珍那死樣子心裡立刻了然:
“李淑珍你還有臉來賣草藥啊?我記得淼哥兒說過啊,不收周大家的草藥!”
“對!既然今天那麼多人,我就重新再說一遍,大家給我證明,我不收他們家的草藥!不為别的,就為給我夫君争口氣!”夏淼指着地上躺下的李淑珍,“我夫君的軍饷上百兩,全都給了他們了,要不然他們住得起瓦房?還供得起人讀書?他們一家都是好吃懶做的東西,自己不去掙銀子,到我這裡來賴,有這種道理嗎?大家評評理。”
“原來是這樣……我說他家那麼窮哪裡來的錢呢。”“太缺德了吧,當時人家去當兵,才幾歲呢?”
大家都高聲說了起來,李淑珍平日裡在村裡傲氣,時不時就要炫耀一番去縣裡讀書的二兒子,自然而然就招了不少人嫌棄。現在站在邊上的,不少都是賣過或者打算賣草藥給淼哥兒的,自然不會說她的好話。
李淑珍被臊得一骨碌爬了起來,她大聲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騷玩意,我們家的錢當然是我家掙的,怎麼可能是周雲飛那小子給的?那小子心狠,和你一樣,你們不得好死!”
夏淼臉色變了,沒見過罵兒子和他夫郎不得好死的人。他撿起旁邊的扁擔,狠狠地朝着李淑珍邊上的地一掃:
“你罵誰不得好死?”
李淑珍被吓了一跳,連連後退。夏淼卻不讓她退,扁擔敲着她的邊上,把她逼到門口。
“有你這樣的娘,我看周豐茂是走了運了,咒兒子不得好死,你看看你家哪個兒子先死吧!”
李淑珍被吓得連滾帶爬跑了,一邊跑一邊嘴裡罵罵咧咧的,她就不該聽人家的來賣什麼草藥!可是要不是二兒子缺錢,她也不會去想那個賤人的錢啊!
“該死的,拐子帶的,他娘的……”
“你罵誰?”
一道冷冰冰的話,還有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惡意,李淑珍被這種眼睛看着,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想起來自己私下咒罵周雲飛的話——不知道他在戰場上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孽。
殺人……殺人……他的眼神就在說他要殺人!
周雲飛盯着李淑珍,小梅跟在他旁邊:
“就是這個老貨,趁着你不在家,去欺負淼哥兒!”
“你來一次,我就打一次周豐茂。”
“不——不——别打他!别打他……我,我不來了……”
李淑珍腿軟蹒跚地走了,走了好久,她才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