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過後,雨一陣陣地下起來,按老人的說法,這雨要下到過了小暑,才能好些。藥材不好曬,但地裡的菜和草,長得更快了。雨下得急,周雲飛也得及時到水田裡去放水,看着灌漿了的水稻别伏倒了。雨是要看天的,但是農活是不能不幹的。
夏淼披着蓑衣戴着鬥笠,能聽到雨水噼裡啪啦地響着,一擡頭就能看到雨絲打在葉子上、田地裡、河面上。他遠遠地就看見周雲飛過來了,桑田裡的葉子不能不采,隻能帶回去散開放擔子上,在屋檐下吹幹些,方便拿去喂蠶。
等到雲飛哥走到跟前了,夏淼才看到他蓑衣前面鼓鼓的,像是抱着什麼東西:
“雲飛哥,你抱着什麼呢?”
“寒瓜——下雨下得太快,寒瓜長得大,這個要裂開了。”
“不知道成熟沒,我就摘了一個。”
夏淼見他把帶着花紋的寒瓜放到田埂下面,那瓜果然大了許多,都快有個石磨大了。周雲飛過來一起幫忙采桑葉,下着雨采桑葉不容易,汗水和雨水都混在一塊了,要把新長出來的葉子都收回來,再回家,已經快中午了。
雨還是不停,河邊的水都漲了許多,往日小梅和小彬玩耍放牛的那塊河堤,已經被水淹沒了,往來縣上的筏子也暫時停了,就是怕上頭突然漲水,人都要被水沖走了。
“呼——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啊?”
夏淼站在草棚下,把蓑衣和鬥笠上的水都抖幹淨,小彬已經在草棚裡等着了。
兩塊門闆大的擔子已經放在長凳上了,直直地橫在草棚中間,隻有這樣能盡量少點被濺到雨水,同時又能吹到風,好在兩個草棚裡都沒存多少藥材,能晾得下這些桑葉。
他們三個人一起,把淋濕的桑葉都平鋪在擔子上,地上被小彬掃得幹淨,就算風把桑葉吹下去撿起來還能用的。小彬好奇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圓瓜,他也跟着去寒瓜地裡除過草,知道這是什麼。
“快鋪,鋪完了我們吃寒瓜!”
夏淼他們正鋪着桑葉,小梅穿着蓑衣鬥笠來了。雨下得太大,阿爸阿父都怕她得風寒,提前趕她回來,她喂了鴨子和牛,沒事做就來這兒找淼哥了,在淼哥這兒還能說說閑話、學學字和藥材,再不濟還有小彬和她一塊玩。
“呀,在弄桑葉!我阿爸他們也去摘桑葉了,說這是最後幾天了,家裡已經有蠶結蛹了,偏生就是現在下大雨,沒個幹的時候。”
小梅自覺放了東西,一起鋪桑葉。她家養蠶,她懂得更多了,要是桑葉上帶了太多的水,蠶就容易吃了拉肚子,就死了,那這幾個月就白忙了。
有了小梅的加入,桑葉鋪得更快了,雨居然也下得小了些。四個人都坐在椅子上,不太想動彈,鋪桑葉要一直彎着腰,實在是不太舒服。
“雲飛哥,我們破開這個寒瓜來試試吧?”
馬上就是夏至了,天氣越來越熱,這樣的熱再加上大雨,悶得人很不舒爽。夏淼回憶起寒瓜甘甜的滋味,不由地口舌生津,這兒就他一個人吃過寒瓜,聽到他描述的寒瓜滋味,都有些渴了。
小梅知道寒瓜的價高,見周大哥真的拿了菜刀過來:
“寒瓜那麼貴,我們還是别吃了吧……留着賣呢。”
“我們得先嘗嘗呀,這是我們第一年種寒瓜,還不曉得種得好不好,要是好的話,就賣個貴價,明年叫張大伯和我們一起種。”
聽見夏淼這話,小梅眼睛都發亮了,她和小彬站在一塊,都認真地盯着周雲飛下刀。周雲飛看了眼激動的小夫郎還有兩孩子,心裡發笑,面上不顯,刀口對準寒瓜。
周雲飛準備橫着從中間把寒瓜剖開,刀口都沒有插進去太深,就聽見咔嚓清脆的一聲,寒瓜居然順着他的刀勢裂開,露出裡面青翠的厚皮和紅色瓜瓤,還有在雨水味道中非常明顯的清甜味道。
“熟了!真的熟了,還很紅呢!雲飛哥,我們的寒瓜真的種成了!”
夏淼扯着周雲飛的袖子,激動得不行,要不是還有兩個小娃娃在這兒,他都想抱住雲飛哥了。周雲飛勾起嘴角,嗯了一聲,按照夏淼說的繼續切其中一半。
每一瓣寒瓜都切成尖尖的形狀,中間多數是紅瓤,還鑲嵌着或白或黑的瓜子,下面是皮,方便他們拿起來吃。夏淼拿了個小碗來盛吃出來的瓜子,這瓜子不能丢,還能留着明年播種。
小梅先吃了一口,立刻驚喜地道:
“好甜!好多水!真好吃,好比糖水……不,比糖水還好吃呢!”
這種清脆甘甜的口感,他們很少在别的地方吃到,即使是最甜的李子,外皮也會有些苦澀,不像寒瓜,除了瓜皮,瓜瓤都是好吃的。
旁邊的小彬已經吃得連連點頭,完全沒嘴巴回應小梅。夏淼也嘗了一口,忍不住挑挑眉毛,看向吃着瓜的周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