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天爺也給面子,陰雨了許久,現在天氣晴朗,不過有些冷風吹着。他們提着爐子一路走進新屋的圍牆裡,這十幾天來,圍牆已經全都做好了,地面上還有用碎石子鋪的路,踩起來喀拉喀拉響動。
爐子裡的火燃得正旺,用竹夾将紅木炭夾到新屋廚房竈膛裡,再放些木柴、萁草保持它燒得旺旺的,寓意搬了火也能家宅興旺。張棟子見他們放好了東西,又站在新屋的圍牆大門門口,放了兩串炮仗。
熱熱鬧鬧的,這家裡就算搬遷好了。
許多人都進去看他們的新屋,一邊摸摸青磚,再擡頭看看瓦片,這新作的家具,各處都整整齊齊的,還有前院後院沒開的地……這夫夫,真是又能幹又争氣啊!
村裡也有跟着來瞧的,雖然和周雲飛不太熟,但和夏淼熟的,都送來了些禮,雞蛋野菜什麼的,雖然不多,也是份心意,夏淼也留他們坐了。
漢子們都坐在前面那桌,還沒這麼快開飯,除了去廚房幫忙的周雲飛,全都在唠嗑。張棟子給他們倒了茶,夏淼拿出些花生栗子圓子和炒好的南瓜籽給大家吃着,聊天也多了幾分滋味。
張阿麼和小梅、楊秋都來幫忙,夏淼見阿爸和外阿婆也去了,洗碗洗盤子一律不用他動手,連小鳴這幾天和張棟子混熟了,現在正被張棟子抱去在漢子堆裡玩呢,他就去整理大家拿來的禮了。
五六個雞蛋,現在冬日雞蛋價高更金貴,已然不錯了。一大把新鮮的野菜加上籃子底還有一包腌酸菜,夏淼知道這是芹阿麼給的,他不好意思坐下來吃甜艾葉水,已經走了。
他擡頭望了望門口,落滿了紅色炮仗紙,有些漂亮。再往遠看看,有個彎着腰的老漢子……似乎一直站在那兒,夏淼眯了眯眼,以為是村裡認識的人,仔細一看:
嚯,居然是周大郎,他不知站在門口多久了。
夏淼全當沒看見,又偷偷地去看……他不會是想趁着他們家喜事來這搗亂吧?他肯定不敢!自從上次他和李淑珍吵了一架,威脅他們要去縣上把周豐茂的名聲搞臭,李淑珍就沒再敢來胡攪蠻纏。
張阿麼正在刷洗碗筷,他也瞧見夏淼看到門外的周大了,他撇撇嘴,讓小梅把碗筷拿進廚房籮筐裡。他則擦着手到夏淼身邊,跟他一起整理大家送的禮:
“周大家也要辦喜事了。”
“什麼?張叔,我都沒聽說哇。”
張阿麼這才搖搖頭,把事情說了出來。原來就在夏淼他們去塘鯉村那段時間,一直在縣上讀書的周豐茂回來了,不肯再去讀書,把他爹娘都氣得夠嗆。結果李淑珍發現周豐茂和周清清在屋後幽會,她自己不遮掩,還大鬧起來,周清清一家直接來把周豐茂打了一頓,要他們娶周清清。
“周清清……他,他怎麼會和周豐茂?”
夏淼還記得那個小哥兒,人是長得還行,在他和雲飛哥成婚前還糾纏過雲飛哥一陣,但他們成婚後,那小哥兒就沒來過了。張阿麼搖搖頭:
“說是周清清本來和鎮上的人家訂了親,這回也不成了,原本李淑珍還撒潑打滾不願意娶周清清,那周清清家有錢有弟兄,幾拳打得周豐茂現在還下不了床呢。”
這本身也算作是草凹村的醜事,草凹村本來不少人都在傳,周強聽見了,隻讓大家别往外傳了,因着這種事不算光彩,怕傳了對草凹村名聲不好,這樣以後村裡人嫁娶什麼的都要受影響。
因此後面夏淼他們回來,也沒人特意說起這件事,他們又忙着收拾屋子、起圍牆,這才沒聽說。
夏淼搖搖頭,他再擡頭站在那兒的周大已經走遠了。他才懶得去想周大怎麼想怎麼後悔的,他和雲飛哥把日子過得好,才是真的。
“他們這下是粘不上你和雲飛了,這大屋子,住着多順心!”
“嘿嘿,張叔,我饞了,我去舀碗蓮子水喝。”
夏淼懷孕了不能喝甜艾水,周雲飛特意用爐子另外煲了蓮子糖水,叫他饞了餓了就去喝。
院子裡的人忙忙碌碌,伴随着人們的說笑聲,偶爾還有家禽的叫聲,在臘月微微出現的暖光裡,弄得每個人心中都熱乎乎的。
周家的席面可是太好了,一碗漂亮紅潤的豬頭肉、一碗梅幹菜扣肉、一大盆的蓮藕湯,外加每桌半條清蒸魚,還有一碗混炒的菜幹、一碗新鮮的辣椒炒蘿蔔纓,再加上每桌一壇子水酒。就是去鎮上吃席,也不一定能吃上這麼實在的席面。不過來的都是親朋好友,大家給的禮也實在,不是雞蛋、肉就是幾十個銅闆。
周強抽了口旱煙,那肉香直直地往他鼻子裡鑽,他喝了口水酒,舒暢地展眉,和身邊人道:
“周小子這下是苦出頭了。”
“誰說不是呢,這麼一年就住進這麼闊的院子,以後還有福氣享呢!”
周雲飛給長輩們敬了酒,又到兄弟們那桌吃席,幾人都不扭捏,潘子軒和張棟子最跳脫,直直地耍起了酒令,吵鬧得很。夏淼陪着外阿婆和阿爸他們坐,小彬和小梅、楊秋都在這兒坐,大家吃得頭也不擡。
這桌上的菜都是周雲飛和夏清炒的,那油鹽足,滋味好,說不上的美。宴席之間,人人都在笑着,仿佛是在為這新屋而歡喜,為夏淼和周雲飛的好日子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