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由模糊到清晰,簡若均被近在咫尺的女子吓了一跳。
她瞧見簡若均唇邊的藥汁順着嘴角流下,圓圓的杏眼驚愕地微微睜大,兩邊臉頰連同後面修長白皙的脖頸都紅了。
嫣色沾染她純潔的肌膚,眼中好似含一泓碧水,溫柔地用手帕擦去苦澀的藥汁,擔憂地望過來。
簡若均卻忽然退開,頭将撞到身後的床柱,又被她傾身攏住後腦。
輕柔的衣紗漂浮在眼前,淡粉色一如窗棂灑入的晚霞。
女子往簡若均額頭吹氣,似乎那樣就不會痛了。
“靠太近了……”
她好像聽不懂,微微歪頭,繼續舀起藥汁往簡若均唇邊遞。
簡若均乖順地低頭把藥一飲而盡,才終于脫離出獨屬于她的那抹女兒香。
“你是?”
女子朝他盈盈一笑,卻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躬身出去,請蔣仲伯和依古帝進來,等候在一旁。
簡若均在三言兩句中明了情形,他凝望着蔣仲伯,久久而無言。
把秋水望穿,把狼煙望破,也忘不掉何為對,何為錯……
簡若均垂下頭來,依古帝牽着那名女子的手,拉上前,她有些羞怯,卻敢直視他的眼睛。
“作為讓你們士兵在此安居樂業的條件,朕命你同吾國五公主通婚,你可願?”
通婚?組建家庭?生兒育女?然後被困在異國他鄉一輩子?
簡若均從沒想過此出大觀,便再也回不去,不知如何作答。
五百軍士的命,同自己的一樁姻緣,孰輕孰重他自當是清楚的,可微啟唇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蔣仲伯一直在給他使眼色,但他視而不見。
還是那名女子拉住依古帝,讓她不要再說了。
“能否請問她的芳名?”
出乎意料的,簡若均竟詢問起五公主的名字來。
依古帝見長老走進,趕忙去扶,一邊回話:“浮祈,她不會說中原話,但能聽懂一些。”
簡若均思慮再三,還是選擇商讨。
“我作為觀朝上将,可以把畢生所學教予百越之軍,可以為文官講學,可以助汝完善國治,可以祈求風調雨順,可撫黎民之饑寒交迫。但要我同五公主通婚,我無法負起責任,望依古帝慎重斟酌。”
依古帝做出為難的模樣,與浮祈和長老交談,長老點了頭,浮祈也無所争執。
“那便依你所言,你不願通婚的話請你多照拂五公主,她生性腼腆,難得有你這般中意的郎君。”
浮祈臉騰地紅了,簡若均腰部被蔣仲伯捅了捅,似乎在說這等好事為何還不答應。
“我…依您所言。”
可他哪裡想到,多“照拂”五公主的意思是與她同吃同住同寝。
簡若均拿一條薄被要去睡地上,被浮祈拽住衣袖。
她擡眸純澈地望過來,無辜得像一隻小獸,身上卻着輕薄無比的紗衣,都能透出皮膚淡淡的殊色。
他們怎麼能放心讓什麼都不懂的女子同外鄉男子共寝呢?
簡若均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說:“非夫非妻…中原女子與男子不得共眠,我睡地上就好。”
浮祈握住簡若均指尖,翻轉,在其掌心上寫字。
百越之地的文字沿用前朝,與大觀并無太大異處。
她柔嫩的指尖,像柳條一樣,既不是夫子為了懲罰走神的弟子抽打的那種,也不是春風能随意卷起柳絮紛飛的那種。
劃在手心,很癢。
她題了一個涼字。
簡若均偏開眼:“這邊天氣炎熱,睡地上也不會着涼。”
她又指着桌上盛藥的木碗,表示他大病初愈,硬拉着他躺上了榻,還幫他掖好了被角。
胸膛上感受她哄睡一般的拍打,伴着她無聲的一曲民謠,竟真獲得了一個無亡魂侵擾的幽夢。
雖然清晨還是會被熟睡的浮祈吓到,她枕着自己的臂彎,呼吸平穩中夾雜着少女獨有的香氣。
浮祈雙頰通紅,整隻胳膊直到肩胛都露在外面,衣衫微落顯出嬌嫩勻圓的肩膀,似乎被撫摩也不會輕易睜開雙眸。
簡若均不自覺地把她吃進嘴角的發絲挽到耳後,小心翼翼移開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想從她身邊跨過去。
浮祈迷迷糊糊地環住簡若均的腰,輕聲呢喃不知在訴說什麼。
“起來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