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繁之冷眼看面前這個妖女下跪求饒,珠淚花了滿面的妝,好不可憐,于他心卻毫無觸動。
隻是機械性地擡劍,斬落某個頭顱,像斬落路邊的花草般随意。
魔尊拍了拍簡繁之的後背:“不錯啊兄弟,我倆遲早統一魔界。”
簡繁之步速沒,因為他的任何舉動而減緩:“誰要跟你統一魔界。”
“别這麼無情嘛~”魔尊的身影從左前方冒出。
簡繁之壓住他的頭,撇開。
“兄弟,喂,能不能……”魔尊又從右後方冒出來。
“吵死了。”
簡繁之凝視魔尊,瞳中的血光甚至比他更勝三分。
魔尊忽而得意地笑起來:“哈哈哈,本尊就說你适合修魔道吧,瞧,修為漲得多麼暢快!哈哈。”
魔界浩浩乎,平沙無垠,不見人。河水萦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铤亡群。
破落的一畝三分地映入眼簾。
簡繁之問:“這就是你的宮殿?”
魔尊毫不尴尬地坐在枯草堆中一把缺了一個腳的木椅上。
“對啊,我當年種的魔柏就長在這裡。”
簡繁之注視着被攔腰斬斷的魔柏,緩緩轉頭看他。
“五千年了嘛,小仙,你别生氣,有個遺地都不錯了。來,坐本大爺旁邊。”
簡繁之有些無語,但還是抱着臂坐到了他旁邊。
魔尊翹着二郎腿靠在椅背,同他講曾經的輝煌:“想當年我魔殿四萬八千裡,所有魔族都得聽令于我,喚我聲魔尊,三界聽到我名字沒有不顫抖的……”
椅子忽然往後倒,魔尊手忙腳亂扒住簡繁之後衣襟,兩個人就這麼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仰面倒在幹草堆上。
魔尊傻兮兮地笑:“哈哈,連椅子也怕我。”
簡繁之嘴角上揚,幹草墊在背後的感覺蓬蓬的,并不讓人讨厭。
“笨蛋。”
魔尊偏目看見他脖頸那條白色的長命繩,伸手想去摸那顆碧藍的璃珠,被簡繁之狠狠拍落。
他吹了吹發紅的手背,問:“時常見你戴着,是那個家夥給你的嗎?”
“哪個家夥。”
“你渡凡塵劫遇到的那個。”
“不是。”
凡劫裡,凡劫外,簡若均,簡繁之,孰是孰非,他自己都不明白。
“你說凡塵中的我就是我嗎?”
魔尊活了這樣久,肯定地說:“那當然,不然為什麼契約也在你的靈魂上。”
“我還沒說你诓騙我呢,說好與那人生生世世不相離。”
簡繁之輕輕撫摸着宮觀的長命繩,上面已無他一絲靈氣。
魔尊哈哈大笑:“小仙啊,哪有什麼生生世世不分離,無論仙、人、魔、妖,不都有隕亡的一天嗎?有始無終,有終無始,不過都靠己願罷了。”
“那你怎麼還沒死。”
魔尊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大概是小爺有毒吧。”
簡繁之伸手把這個笨蛋的赤瞳合上,他看着魔界血色紅天,好像與湛藍也無甚區别。
典籍裡說妖魔界是上蒼忘記的地方,但它沒說妖魔之所以渴求登天,修改天道,也隻是不想被忘記罷了。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尋生機,尋生機之下更深層的意蘊。
簡繁之緩緩閉眼,快要入夢時吐出一個字句:“為何執着?”
魔尊笑了笑,用法術讓他進入深眠,自言自語道:“本尊怎麼知曉。”
青緣終于得以換形,看着主人與魔尊厮混,竟也沒有多驚訝。
青緣問魔尊:“你喜歡他?”
“啊?”魔尊露出一個囧的表情:“你一出來就說什麼呢小爺喜歡誰了?”
青緣扶起那把椅子,自己坐了上去。
“那不然為何一步步引他入圈套?你是百毒之體,所以你希望他百毒不侵。仙魔殊途,所以你希望他也堕魔陪你。”
魔尊撚起一撮幹草,向其中吹了一口氣,幹草就變成了一束懸鈴花。
“你說是便是吧。”
他起身把那束懸鈴編入青緣的發,青緣任他動作,擡眸對視。
“你明知不能,卻依然騙他。”
“也不算騙吧……”
青緣就靜靜地凝視魔尊。
“我懂我懂!你怎麼比我還聒噪,我騙他就騙他了呗,難道他回到他身邊時,還有我什麼事嗎?我又不是天道,想跟誰做兄弟當然得耍些手段。而且是他自己答應我的。”
兩個人拌嘴了五千年也沒分出個高下,此時更說不清。
青緣把那束懸鈴取下,又讓它變回了枯草,随着風飄往遠方。
魔尊使壞一腳踹翻椅子,青緣往旁側倒去,早發現他的動作卻連躲都懶得躲,直挺挺地栽在幹草中。
魔尊歎了口氣道:“大家都變了很多啊,我們兩個老東西也是時候該死掉了吧。來,小青,說說,怎麼不願見你堕魔的主人?”
“是他不願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