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冼竹臨走前道:“宋端,先别睡,一會要喝藥。”
宋端模糊應了聲,眼睛如逃避人生一般閉着。方冼竹走後,梅亭靜靜坐在宋端床邊的椅子上,猶如實質的目光讓宋端沒法裝睡,隻得睜開眼擺出一副小睡後又蘇醒的樣子:“梅先生。”
他頭一回看清主角攻的樣子,膚色素白,眉眼鋒利,眼珠是極重的墨色,若不是一身玄衣,總覺得是單一紙水墨裡面出來的人物。簡而言之,梅亭是個儀表堂堂不辱“主角攻”之名的男子。眨眼的功夫,梅亭的面容就模糊了。宋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裡道了聲怪事。
“是我,”梅亭道,“我來晚了,對不起。”
宋端心裡還愧疚着騙人的事:“您别道歉,谷裡出了這樣的事也是大家都猜不到。您來救人真是萬分感謝。我叫宋端,那天和您說我叫方冼竹是因為嗯……方藥師在谷裡,常為我們這些弟子解惑,說是藥師,其實算是我的恩師,所以是我救您,也應算他救您。”
梅亭點點頭道:“我知道的。”
宋端心覺借口蹩腳,本來想在胡說幾句,沒想到梅亭居然信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便讪讪地笑了。原計劃他是打算把玉佩塞給主角受,努力圓劇情的,想來還是沒塞好,因為他認識的主角受也不是主角受啊。
宋端道:“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他的計劃建立在梅亭沒見過他的正臉以及當晚夜黑風高的基礎上。
梅亭道:“我夜間視物能力好。”
秉持着絕不内耗觀點的宋端在内心罵系統這麼重要的設定怎麼不寫在大綱上。
梅亭道:“所以你之前确實自稱方冼竹?”
宋端點點頭。
梅亭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淺灰的陰影:“我還是第一次一下記住一個人的名字,沒想到是錯的。”
宋端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若有若無的失落味道,含了點不知所以然的委屈,幹笑兩聲:“你記不住人的名字嗎?”
梅亭淡然道:“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也過了很久才記住。很多時候要麼給自己改姓,要不然記成兄弟姊妹的名字。”
“那我們挺像的,”宋端說,“我分不清楚人。我一般都看不清人的臉,大家的模樣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别。”
兩個早設定上注定在社交方面有所缺陷的人面面相觑,惺惺相惜。
梅亭許久才道:“你平日裡怎麼區分别人?”
“靠猜,猜對了就對了,錯了也沒有辦法。”
梅亭道:“……我也是。”
“啊?”
“叫錯總覺得不太好,要琢磨許久才敢說,”梅亭的聲音輕輕的,叫人聽不見,“叫錯了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沒有人信我,他們說是我故意叫錯試探他們的。”
宋端心道如果是方冼竹的語調來講,說是開玩笑确實會有人信。梅亭氣場嚴肅,咬字認真,一點不似玩笑話。宋端忽警覺地意識到,怎麼他和主角攻很熟嗎,還聊起來了。他閉上嘴不再附和,半垂眼表現出一副疲憊樣子。
梅亭站起來,動作生疏地給他理了理被角道:“既如此,在下便先行離開恩人好好休息。在下姓梅,單名一個亭字,等您身體好些梅某再來拜會。”
*
梅亭說來拜會,隔幾日又來了。方冼竹當時正在問宋端的近況,宋端表示除了一直很困想睡覺其他都挺好的。眼尖的方藥師見一道影子在窗外徘徊,皮笑肉不笑地請人進來。
梅亭進門道:“又來打攪沈藥師了,請問恩人宋端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方冼竹道:“我姓方。這裡隻有我一個藥師,直接叫我藥師就好。”
梅亭道:“抱歉。”
方冼竹道:“宋端的情況比之前好很多了,隻要不亂動就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我出去了,你倆說完話叫我。”
怎麼遇到梅亭又如何救了梅亭一事,宋端同方冼竹交代了七七八八。可能中春藥吃解毒藥的部分是全部略過。提及送玉佩一事的時候,方冼竹道:“他倒是很懂得感恩的。玉佩你且收着,這是奉西梅家的一個大人情。”
方冼竹前腳還沒出門,宋端就道:“藥師……要不您……留下?”
憑心而論,宋端很想給主角攻受一些獨處時間。他相信這兩個人作為強大的原作CP理應不受他這根離譜的攪屎棍影響。倘若這兩個人多發展感情,而後宋端再為方冼竹死一次,或許任務還有回旋的餘地。
方冼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仍然是一副微笑模樣拽了把椅子,坐在了宋端的床前。修仙世家奉西梅家的少主以及人世隻有幾位的藥師都氣度不凡地端坐在宋端的床前,猶如兩隻石獅子。
宋端喉頭一梗,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能說什麼呢,兩位男嘉賓先請自我介紹一下,開什麼玩笑,他又不是來異世界開非誠勿擾的!
梅亭開口道:“恩人最近身體狀況如何?”
宋端道:“好很多了。”
梅亭打量了一番宋端,眼眸泛起紅色:“應是傷了心脈,靠藥草吊着一口氣。”
宋端看向方冼竹,後者笑道:“話不能亂講,什麼叫吊着口氣,他的身體正在緩慢恢複。閣下難道是質疑毒仙李懷玉的醫術不成?”
梅亭不輕不重道:“你也說他是毒仙。”
方藥師的笑挂在臉上,眼神很冰冷:“您這麼說是自己有辦法了?”
“沒有,但我知道什麼能夠救他。”
梅亭面向宋端道:“梅某此次前來是有件事要問恩人。”
“您……您說。”
宋端看主角攻受你來我往說了一堆,言語之間不對付,感到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