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最重要的當然是找到俞放讓事情有個了結,可李郎提到的神婆無疑是在林漢霄腦子裡種下了一顆不斷生根的種子,讓他沒法不在意、也沒法不去思考。神婆一事算是林漢霄和李郎之間的小秘密,對于這位出現在夢境中不請自來的“客人”,林漢霄其實并未有着告之于他人的打算。而在跟着線索尋找俞放的途中,他也的确發現了神婆出現的種種蹤迹,神婆和俞放交替出現,就像是一人的兩個分身,又會在每一個關鍵的岔路口糾纏到一起。林念靠在車框上漫不經心地駕着車馬,直到最後才總結出了他們前行的目的——有古怪傳說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神婆,而俞放就曾在有着古怪傳說的地方莫名現身。
下車時,林念看着林漢霄熟悉的冷淡臉色,便知對方心裡一定對夢中的神婆糾結要死,他就是這樣,自己的事情從來都不喜歡和别人說,那些複雜的情緒全都憋在自己心裡,好像多灌下幾口酒就能讓它們分解消散。
心裡有事又不好表露出來的林漢霄下車時便被絆了一腳,站他身側的林念伸手一撈,抄着林漢霄的胳肢窩将他架了起來。
林漢霄回望過來的眼神似乎有些錯愕,但也就那一晃神,林漢霄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道:“謝謝。”
林念點了下頭,道:“小心點。”
找一個特定的人很難,找一個出名的場所卻很容易。幾人下了馬車,很快就靠沿街問路知道了這古怪傳說擴散開的起點。說到聽故事,林念原以為這起碼也該是個一本正經的茶館或是戲院,卻沒想到俞放停留過的地方如此破舊,裡頭桌子椅子散亂倒地,瓷器花束被扔得到處都是,就連門窗都蕩在半空破破爛爛,活像是剛被人洗劫一空一樣。
一行人無處下腳便沒有進去,他們在門口喚了幾聲,很快一個小矮子便從門裡頭的隔間裡蹦跶着出來了。
來者身高剛到林念胯部處的位置,乍一看還以為是誰家沒長大的小孩。林念正想低頭打個招呼,又猛地被吓得心髒狂跳。這人有着孩子的身高卻長着成人的臉蛋,光秃的腦袋又大又方,最中心的位置更是生着兩個朝天鼻孔,是說不出的面相醜惡。
林念悄悄往後挪了半步,偏頭瞧見林漢霄神色淡然,微微彎下身問道:“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啊?”
男人仰頭看着他,尖着嗓子說道:“看不出來嗎?被人砸了。”
“被誰砸的?”
“反正不是被你砸的!”男人往地上“呸”了一聲,順手往腰部一放背過身去,衆人這才瞧見他背後的衣物上寫着一個大字——“拆”。
“拆?”林念心直口快,一個沒忍住就叫了出來。
“是啊,是要拆了!沒錢買就硬搶呗,幹脆連我鬥王也一并拆了去,人走茶涼,好叫他們六根清淨!”
“鬥……王?”甯微顧一挑眉道,“你叫鬥王?”
“是啊,蟬聯我們鎮五年鬥蛐蛐冠軍,鬥王在此!”男人挺起胸膛道,“隻要我活着就沒人鬥得過我,叫聲鬥王不過分吧?”
吳笙何問道:“鬥王,那你蛐蛐呢?怎麼沒聽着響啊?”
“呵,說了就來氣。”鬥王岔開雙腿坐在一木凳上,一下就顯得更為小巧。“你去問鎮上那群流氓,鬥蛐蛐輸了就願賭服輸,整這些下三濫兒的招,真是沒品。”
林漢霄看看鬥王,又瞧了瞧混亂不堪的屋内,就道:“他們嫉妒你勇得第一,所以拆了你的家,還拿走了你的蛐蛐?”
“什麼拿走?他們是搶!是搶!”鬥王雙手伸前,表情猙獰地做了個抓取的動作。“這五年還是頭一回見着這樣的流氓,老娘說得沒錯,這外來的就是沒素質!”
“那他們人呢?你這就給放跑了?”
“你看看我這體型,我一人打他們六個,能打得過嗎?”鬥王氣得一腳踹飛了身邊的鍋蓋,鍋蓋砸在石頭上又發出了好長一串噪音。“看你們有點本事,哎!你們早來一會兒多好,我鬥王也犯不着吃這苦、受這罪……诶說到這,你們是來幹嘛的?吃飯的?找人的?”
林漢霄想了想道:“來吃飯的。”
“那你們就白跑一趟咯,我鬥王手藝好,可也得有燒飯的家夥不是。”鬥王指着落在遠處的鍋蓋說道,“看見那玩意兒沒有,隻此一件,已經被我踢得穿洞了,幹不了咯。”
林漢霄“嗯”了一聲,道:“那就不來吃飯,來找人的。”
鬥王從地上拾起一顆肉沫往衣角上擦了擦,而後毫不避諱地扔進嘴裡道:“找誰的?”
“找俞放。”
“俞放?沒聽說過這人。”鬥王咂了下嘴巴道,“你們打聽人也别來我這兒打聽啊,我就是一個會玩蛐蛐的廚子,找走丢的親戚吧,得去問衙門,專門人幹專門事嘛。”
“诶等等。”林念攔住他去路道,“有個人在你這裡待了好幾天就為了聽你講故事,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這倒是有,那人和我挺聊得來的,就忍不住多說了一點。”
“就是他,我們找的就是他,他就是俞放!”
“哦,是這人啊。”鬥王抖抖腿道,“你們和他……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