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聞言擡頭看着甯微顧,隻想感歎二十年後安岚正經時的模樣簡直同甯微顧認真坦然的表情一模一樣,如今透過他娘親似乎都能隐隐看見他本人。甯微顧此時也不畏池子磬的眼神,反而執着道:“受了傷的人當然需要好好治愈了,我若連看上的人都救不了,我就不配當甯家的孩子。”
“不攔你,反正姨她們也一定不會說什麼。”池子磬輕聲歎了口氣,“我隻是希望你……不要為了成全一個人,就犧牲自己,把自己也給困住了。”
“我自有分寸,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你最好如此,我池子磬這輩子最讨厭……”
“……最讨厭什麼?”
池子磬一時沒有回答,而當他頂着衆人的視線欲要吞吞吐吐時,又一道聲音恰到好處地攔下了他的話語。
“少爺向來最讨厭撒謊的人,尤其是欺騙他的人。”
池子磬擰眉掃過去,不悅道:“注意你說話的場合。”
出言者撇了撇嘴,默默退回到身後的陰影之中。
林念雙眼緊盯着他,緊握成拳的雙手不住地顫抖着,他緊咬牙關,眼神從頭發絲再到裡裡外外的穿着,似乎是要将對方生吞活剝。離了遠的林漢霄等人尚還沒有注意,唯獨站在他身側的滿滿姑娘十分擔憂,她猶豫再三抓上了林念的手腕,細語道:“阿複哥哥……你怎麼了啊?”
自肌膚相觸之處迅速升起的小疙瘩喚回了林念的理智,他小聲說了句沒事,而後輕輕掙脫滿滿的小手,幾步邁向對面,站到了此人的身側。
從身型、從穿着,再到說話時眨眼的小習慣,林念站在他身旁時的直覺告訴他,這人就是浦弦,是如假包換、比在當時幻境中看到的還要真實百倍、千倍的二十多年前的浦弦。
這時的他還略顯青澀,但眉眼間那股狠絕勁已初有模樣,後來離開池子磬身旁的他雖然改變了許多,但還是能從消瘦的臉龐上捕捉到一些熟悉的影子。林念悶聲同他并肩站了一陣,而對方隻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林念猜測他們應當還不算太過熟悉,唯有的共通點讓他們能一起站在這裡——他們都是誰的仆人罷了。
至于池子磬和浦弦為何會突然出現,又從何而來,林念百思不得其解。天降的二人似乎用了什麼法子,讓身處當場的林念既沒有意識到,也無法捕捉任何過去的訊息。那種“我們身處此地便是十分正常的”訊息,輕而易舉地将那一點點不協調揮散如空了。
于晚舒還多次同他強調忘憂石并不會說謊,林念兀自腹诽着,想着等出去了,可要上師父那裡告上一狀。
“你……為什麼突然過來了?”浦弦說話時似乎還有些緊張,兩根食指錘在身側,不時用指尖輕點着衣物。
林念在心中默默說了聲“荒謬”,直言道:“哦你說這個啊,對面有姑娘,我不喜歡和姑娘站在一起。”
浦弦瞪大了雙眼:“這個意思是……你不喜歡姑娘?”
林念吞咽了一下,道:“額……還是要看情況的。”
浦弦驚得大張嘴:“你喜歡男人?”
“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林念急忙轉身過去,眼神卻不自然地向滿滿姑娘望去。他雖然一時難以接受要和滿滿姑娘多打交道,可也不想就因為一言之差平白斷了蕭歌爹娘的好姻緣。好在滿滿姑娘似乎并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而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林念暗自松了口氣,低聲道:“我不是……我沒說不喜歡女人,也沒說喜歡男人。我隻是……想過來就過來了。”
浦弦探究地看着他,努了努嘴道:“好吧,随便你站在哪裡吧。”
林念又道:“你們……你們之後……”
“你是在問我和我家少爺嗎?”二十多年前的浦弦幾乎是有問必答,乖巧地不像話。“我們會留下的,李郎公子已經差人去收拾屋子了,他家能容得下我們所有人小住,我和少爺也打算和你們一起住上一段時間。”
“收拾屋子?”
“你沒聽說嗎?林公子還沒有告訴你嗎?”
林念一時不知怎麼回話,隻得略顯無辜地搖了搖頭。
而不知為何,林念總覺得浦弦當時看向他的眼神裡帶了點不知名的同情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