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記了他們都是怎麼死的?成盡歡和衛一笑身上被你們開了個大洞,成斂也是被一劍擊穿了内髒,成莅這個小姑娘更是直接被抹了脖子,四個人皆是死得四分五裂,那丢失的東西,你要拿什麼來填上?區區一顆靠人臆想的仙丹就能頂用了嗎?”
“……雖然還沒有正式用過,但我猜它或許的确能做到完整的重生……”
“閉嘴!”吳笙何沖他吼道,“你的聲音就和你的臉一樣,一樣讓人惡心!”
浦弦身子一顫,哪怕身陷黑暗之中也能感受到現在的緊張。同未來那股子悠閑的遊刃有餘不同,此刻的浦弦不過是一個前後着不了岸的蜉蝣之物罷了。他沉默了少許,似乎在漆黑中就這麼盯着唯一的燭火神遊。燈芯慢慢燒了下去,燭油便滴落在銀色的小盤之上。林念沉默地站在浦弦身後,待到第三滴燭油順着蠟燭滑下來時,浦弦才開了口。
就好像他一直在數着時間一樣。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浦弦說着就歎了口氣,“反正我此行也沒報多大的期望,你們本就看不起我,怎麼可能會相信我說的話呢。但接下來的話,我提醒一下,是我家主人讓我代為轉達的……他想知道甯微顧去了哪裡?”
“你們從成家突然消失,留下這一切逃避責任,他放了火,你殺了人,那血流過你的指縫時,還像流在人體内一樣溫熱。殺死罪人乃是替天行道,可殺死無辜之人就等同于殺死了所有人!池魚堂燕都被你們攪得不得安甯,你們就連一點愧疚感都不複存在嗎?”吳笙何說到激動處一下子站起身,身邊的燭火搖曳,像是同他一起生着氣。“我們尚且還沒有來找你們,你們居然就已經自投羅網,本想着應當是來以死謝罪求得原諒,于心不忍才給你商讨的機會,可你一來就把自己的罪責撇清得幹幹淨淨,還湊出一套傳聞故事搬弄是非,如此自誇自大傲視群雄,我真是看走了眼才會和你們家少爺成為知己!”
“已經犯過錯的過去并沒有糾結的必要,關鍵是是否還有挽救的機會。吳家少爺,況且我所言并非虛假,你若是能同我家主人見上一面,便能理解我所說的意思了。”
“哼哼,再見一面?勞煩你提着他的項上人頭去找成家謝罪。”
話到了這裡就說不下去了,吳笙何看上去氣急了,整個胸膛都在劇烈起伏。浦弦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伸手又扯了扯衣服,語氣低沉道:“那你是不會告訴我甯微顧在哪裡了?”
“告訴你?我們會找到你們,你們在成家人身上做過的一切,都會在我們的刀劍上得到反噬。”
“那……交涉決裂了。”浦弦抖了下袖管,頃刻間那已被熄滅了的燭火又重新燃了起來。火光照射着吳笙何的臉龐,自然也映襯着那透色的淚痕。浦弦從衣服裡頭抽出一節長布,那長布條近看才能發現是一塊質地不錯的絲綢,邊角平滑中又帶着毛糙,像是被人從一塊完整的布匹中拿刀給割下來的。
“這又是什麼意思?”吳笙何不為所動。
“成家下一代有兩個孩子,死了的是姐姐,活着的弟弟你們還沒有找到吧?”
吳笙何握緊了拳道:“很可惜,我的人已經發現他的行蹤了。”
“知道你是一家之主,嘴硬我也能理解。”浦弦指了指地上的絲綢道,“我可買不起這樣的料子,這塊絲綢是他們成家才買得起的東西,你不會不識貨吧?”
“你拿這個來威脅我?”
“不算是威脅,這隻是賣你個人情。”浦弦道,“你告訴我甯微顧在哪裡,作為回報,我會替你找回成笙。并且我發誓,這件事絕對不會讓我家主人知道,這你大……”
“浦弦。”吳笙何出聲打斷他道,“你覺得我需要你這個仆人的幫助嗎?”
下一秒,吳笙何銀劍釋出,第一下就直沖脖子而去!浦弦敏捷地躲開,後跳一步将自己藏在陰影裡,可吳笙何持着雙劍,雙臂一展就能掃過所有空間,刃口随意一揮就能挑下來整塊肉!明明黑色是最好的保護色,可留在這裡無非就隻有被大卸八塊的結局,浦弦被限制在角落不敢行動,于是也隻好屏氣凝神,企圖再拖延一些時間。
林念這才意識到,原來吳笙何将這個小房間充當會見室,是早有預謀。
“浦弦,我看你天資不錯,若不是跟錯了人,此後必能有所造詣。我知池子磬平日裡待你不薄,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完人當有明辨是非對錯的能力,倘若身前的高山有所傾斜,倒不如換一座高山重新攀登,回頭才是近岸。”
“我沒有跟錯人,他是我這一輩子唯一敬重的對象。”
吳笙何跟着出聲的方向砍去,又被浦弦靈巧地閃了個空。
“鷹在撞上崖壁前以為自己是空中唯一的王者,虎在對上豺狼前以為自己是林間唯一的猛獸,唯一這個詞是人心裡最大的錯覺,是随口一說就成的詞,不可留在心間。”吳笙何轉着手上的劍柄道,“在我看來,你的唯一未免太過廉價了。”
“我可用不着你來教訓我!”
吳笙偏頭躲過飛刀,那刀插入後頭的夾闆中發出一道悶響,而與此同時一道劍風劃過,浦弦的臉側瞬間就貼上了一片冰涼。
“劍?飛刀?”吳笙何挑釁道,“論這兩件東西,我也還可算得上是你師父呢!”
浦弦閉唇不言,而就在吳笙何以為他終于老實下來的時候,薄紙震顫的聲音在這件屋子裡響得過于明顯,可吳笙何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浦弦啟動術法的時間也不過是眨眼時刻,等他伸手想要去抓住對方,能用指縫勉強夾住的也隻有一張空白的往生錢了。
“果然是漢霄教過的術法!”吳笙何驚呼出聲。
在浦弦消失的前一刻,林念急忙穿透他的身體,與通傳物一起傳送到了另外的地方。在那短瞬的空白和光輝之中,林念大約猜到了浦弦會降落在何處,畢竟無論何時,無論去到哪裡,浦弦都會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可當他睜開雙眼時,眼前的環境着實讓他有些蒙圈,在他們跟前站的不是他想象中的池子磬,而是另兩個長相醜陋的少年。
“大人。”
“大人。”
浦弦沖他們點頭,背着手說道:“沒有變化,我之前吩咐你們的事你們都記牢了沒有?”
“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