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被允許碰劍,繼承父輩的寶物可是各門各派再常見不過的小事了。林念如今回想起那天,還能清晰記得自己緊張到要沖破胸口的心跳。他被承諾在這一天得到繼承,又被要求在繼承後來一場真正的比試。彼時,小林念并沒有從父親難得肅穆的表情中看出什麼,可當他像平常一樣,報着練習的心态懶散地擺出架勢之時,勝敗在那一瞬間已經分出了勝負。
雖然時至今日林念依舊想不通,為何林漢霄在那一天非要拿出冷若冰霜甚至有些麻木不仁的氣場,但那刀口落在背後的劇烈疼痛,讓他将這一天視作前二十年最不能忘記的特殊日子。此後他将這一戰銘記為自己的“羞辱”,林漢霄那自稱“不小心”、“意外”的舉動成了他在練功的苦難日子裡的重要動力。林念一邊倒退着一邊舔了舔嘴唇,心想莫不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對林漢霄就有了些“小男孩的叛逆想法”。
這個“小男孩的叛逆想法”直至今日也依然存在。
并不是不能理解,隻是有時候也無法認同。
遠處的浦弦孤獨地站在原地,他對于林漢霄施下的“圍欄”術法似乎沒有突破的打算,這般自暴自棄倒是讓林念有些意外。他身後的木屋自動合上了大門,裡頭的池子磬不知道是不想出來還是知道出來了也沒用,總之也并沒有露臉。
現在再跟着浦弦恐怕看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林念轉頭一想又跟上了父親的步伐。
隻是他這一次也完全沒有猜到,林漢霄再踏上旅程時,并不是要行至更寬闊的遠方,而是打算拖家帶口回到自己的故鄉。
他與朋友依依惜别,最後隻留下一句:“我們打算回到青竹鎮久住了。”
或許是池子磬出的事讓他暫且放棄了建造自己的“花田部落”的想法,總而言之,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相處讓他模模糊糊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林漢霄——那個還未與衆人相遇前、孤獨在江湖上闖蕩的林漢霄。他還是能與旁人歡笑,接受請求時也依舊笑面春風,仿佛唯獨有所變化的隻是身邊的人,唯有蕭複一人陪伴着的林漢霄,踏上歸途時已經能帶上一整個大家庭了。
身為靈體的形态存在了很長時間的林念,再次看到蕭複寬厚又有些雄壯的後背時居然差點感激涕零。雖說是參與别人的過去,但怎麼說也想要以正常的方式參與過往,林念激動地抖了抖身子,像隻興奮的小狗般,一下躍進了蕭複的身體裡。
能不能成功進入蕭複的身體,不是成就是敗,林念緊張地閉着雙眼等待審判,直到手中沉甸甸的份量讓他感到有些手酸,他才倍感疑問地回過神來。
原來的“蕭複”保持着抱着孩子的動作,而那層層疊疊襁褓中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是個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幼小孩童。
明明是個太陽高照的豔陽天,這孩子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刺眼的光線,還是睜着一副透亮的大眼睛,半唆着手指愣神地盯着他瞧。
“阿複?阿複!”滿滿姑娘走上前來擊打着他的手臂,“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呀!你怎麼忘記了?小孩子不能老嗦手指,多髒呀。”
林念後知後覺地将小孩的手拉開,道:“蕭遊呢?”
滿滿姑娘面露不解,倒是被他牽着的小男孩乖乖上前幾步應道:“爹?我在後面跟着呢,沒有走丢。”
蕭遊在地上,那這剛出生的小男孩……林念頓時覺得自己像揣了個燙手山芋。
這……這……這就是蕭歌了?
沒能跟進這頭消息的林念一是驚恐,二則是追悔莫及,曾經幻想過可能的欣喜并沒有出現,如此直接地面對蕭歌甚至比牽起過去自己小手的畫面還要具有沖擊。
……他可沒想到一回來就要面對這樣的場面啊?這該叫他如何自處……
随後他稍顯冷靜地琢磨了一下,其實時間線早就提醒過他了,連他們幾人中最小的吳遇都已被生下,那自然比他大一些的蕭歌也更早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隻是他一直跟着浦弦,完全就沒想過圍繞成家之外的事情了。
懷裡抱着的小男孩動了動,從襁褓中伸出了另一隻小手塞進了嘴裡。
林念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明明看着是一張小嘴卻能塞下一整個拳頭,該說是前途無量還是……眼前浮現出二十多年後的蕭歌也一口吞下拳頭的畫面,實在忍俊不禁的幻想讓他樂出了聲。
“别傻笑着了,怎麼生了兒子你也變傻了?”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現在很幸福,也很滿足。”林念複又低頭握住蕭歌的小手,他的手腕還很細卻很肉,兩根手指輕輕一圈隻有一點兒多餘。他輕輕晃着哄着說道:“你是不是也很高興呀?”
小小的蕭複流着口水,沖他彎彎眼睛笑了出來。
“這麼愛笑,以後一定是個開朗的孩子。”林漢霄也圍攏過來道,“我家阿念太安靜了,果然男孩子還是要鬧騰些好。”
“少爺你别這麼說,性格互補不也是好事嗎?”比起初次見面時的拘謹,如今已經成為了兩位孩子母親的滿滿姑娘對着林漢霄也膽大了起來,甚至還學會了搶答。“小念做個安安靜靜的小少爺就好,在外頭沖鋒陷陣的危險事,就讓我家小寶沖上去就行了。”
林漢霄笑道:“這可不是要拿小寶當肉盾啊,我可沒認同這樣的話。”
滿滿姑娘真誠道:“能一起長大也是前世求來的緣分,少爺放心,我們家小寶一定會長長久久地陪在小少爺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