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怒道:“唉,都怨我!早知道就不該放他一人出去闖蕩,這下好了,乖兒子變成了怪瘋子!”
“諸位!承蒙大家關照!”“怪瘋子”站上前排,高舉着雙臂大聲呼喊道,“這裡乃是一塊風水寶地,隻要依據順序把金種子往下抛擲,再沖着懸崖下磕上三十個響頭,從此之後便能一改貧賤的命運,一飛沖天!”
于是便有人問:“一個個來?”
阿緣點頭答:“一個個來。”
“我先買的!讓我先磕頭!”
“诶!我才是第一個,你别□□隊啊!”
人群突然開始有了推搡,在影響風水氣運的事情上,很難有人能夠理智相待。萍水村的村民大多都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竟誤以為先來後到的順序也會影響到自己的祈福成效。
這般無腦推搡的結果隻能有一個——原本就站在懸崖邊上興緻勃勃的阿緣被人肘部一打破壞了平衡,當即就要背朝下墜落懸崖!
随着某人害怕的驚呼,到底還是以良心著稱的萍水村民紛紛結束了各自的紛争,他們奔向懸崖邊團聚在一起,一直握緊成拳的手部下意識地扶住了身旁人的身體,組成了一個三角矩陣,在那一瞬間,金種子跌落“神壇”,無人在意的一小顆珍珠般的小種子像晨露花落葉瓣那樣劃出了大家的手心。它們在斜面上彈跳沖刺,直奔着那懸崖邊而去,而後如同林間撒歡的野兔般自空中躍起,劃着好看的弧度紛紛跌落崖底。
一大批一大批的金種子在烈日高照下下了場雨。
“啊啊啊啊!你們全都搞砸了啊!”
比秃頭老頭的喊叫聲更為可怕的是金種子落在泥地後的反應,那些被金種子觸碰過的泥土在一刹那間擁有了生命,它們翻滾、卷腹,完全不用依靠農民耕地與栽種,直接就将金種子蓋了下去,自顧自地完成了整個過程。那些原本相信的、不相信的村民,無論他們是否曾經買過金種子,見到此情此景皆被吓得冷汗直流,當即跪倒一片瑟瑟發抖。
以秃頭老頭為首的這群人開始邊磕頭邊求饒。
整個土地的轉移與震顫大約持續了一段時間,林念用目光姑且測算了一下距離,金種子落向的最遠端就正是未來花大嘴會生長的地方。花大嘴……會是此時長出來的嗎?
“蒼天啊!衆神啊!”在一群跪趴的人們中間,秃頭老頭突然振臂高呼,“這片土地需要幫助,請賜下守護的靈魂吧!”
林漢霄和林念驚恐地望向他,不止是他倆,一些無措跟風的村民也擡起頭來,顯然是對這預料之外的情況懵懵懂懂。
一直到剛才還能掌控全局的阿緣在這時出聲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守護?什麼靈魂?”
“請賜下甘霖,賜下豐收!”秃頭老頭甩開搭在他肩頭的手,仰頭看着天空神兜兜說道:“請洗滌這群愚民的靈魂!”
“喂!你在說什麼東西!”
村民們的怒吼和質問很快被埋葬在怪異的巨響之中。隻見方才種下去的金種子居然在短短時間之内就經曆了破土發芽,此刻又無限生長直至成熟。原本光秃秃的泥地上瞬間抽出了綠色的花葉,很快将整個峽谷都填充了春意盎然的色彩。而那如同深海巨鲸一般的巨響聲更是自遠方悠悠傳來,回蕩在整個空間裡空靈而遙遠。綠色遍布的盡頭,是一個圓鼓鼓的白色花苞逐漸鼓起生長。它從一粒小種子長成了拳頭大小,又從拳頭大小長到成人的高度,在衆人低聲祈禱着“别再長了”、“别再長了”的伴随中,逐漸又到達了難以企及的高度。
當衆人明明站在高處遠端卻仍舊要擡着頭才能看清整體的時候,這一顆“花大嘴”就在秃頭老頭從未停歇過的念聲中長成了。
原先還以為這秃頭老頭隻會糊弄人,可巧合如此之多,倒是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有些玄乎的本事了,周圍的村民逐漸退散出去,很快就同老頭隔上了幾步路的距離。林念同林漢霄對視一眼,倆人撥開阻礙的人群,一人一邊上前将秃頭老頭架了起來。
“你們幹什麼?!”
他們的動作直接打斷了秃頭老頭的念聲,那下意識脫口而出的驚呼正巧也封鎖了花大嘴繼續生長的迅猛勢頭。秃頭老頭雙腳騰空,像隻鹹魚一樣撲騰着,他似乎還想要繼續自己沒能完成的念訣,可剛一變換口型就被噤了聲,喉管處如同卡上了一個看不見的關卡,除了身體難受以外,更多的是被人掌控的恥辱。
林漢霄将一張符咒貼在了秃頭老頭身上。
萍水村村民見狀暫時松了口氣,可被匆匆暫停的花大嘴僅僅隻是凝固了一瞬便又開始了腫脹和拔高的過程。這一下就連秃頭老頭也十分吃驚,他雙唇緊緊貼合在一起,可壓抑不住的嗚嗚聲還是鑽着縫隙流了出來。花大嘴扭着白色的軀體,就像是一塊肥豬肉在砧闆上黏糊着抖動。村民們一邊害怕着一邊捂着眼睛半瞅着,林念目瞪口呆地望向遠處的花大嘴,隻見在那白色的花骨朵最上頭,不知什麼時候坐上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深青色的長衫破爛不堪,僅剩幾塊斷布挂在肩上。身上纏滿繃帶的浦弦單膝盤坐在頂頭的位置,手上的小刀不停在五指指尖轉動,把烈日陽光不停的反射到衆人的身上。
距離遙遠看不清嘴型,可林念就是下意識認為,那個讓花大嘴繼續生長的、讓念聲持續不停的就是浦弦本人。
“這……少爺!浦弦他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