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萍水村的人向來脾氣好,大家夥從祖上三代往外時就住在一起了,是老天爺分配好的緣分,因此也不分你我,俗話說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形容的就是我們。”村長道,“但是那個人……就是被吃掉的那個人,他就不一樣。這小子生下來的時候頭就被夾過,也因此先天發育不良,總做一些正常人不會做的事。哦對了,還聽說他出生時身上的絨毛就跟個猴子一樣多,是他娘偷偷塞了産婆銀子,才在被别人發現前,偷偷把毛刮幹淨了。”
“先不論天資如何,你們總不能因為他生下來時長得和别人不一樣,就對他有所偏見吧?”
“那怎麼會呢?我們說的是,那個人自己不做飯,卻總撿别人家剩菜剩飯吃。有幾次我們施舍了熱粥給他,誰曉得他根本看不上眼,反而要撅着屁股趴在那,和一頭家豬去搶食。當然,這頂多是令人嫌棄的小事,後面之所以稱他是罪人,是因為……因為……”
村長身後的男人替村長順了順氣,村長弓身躲在男人的陰影下,繼續說道:“是因為他偷了産婆家的親孫子,說是為了要報自己出生時被刮了毛的仇。”
身後的角落裡,埋沒的人堆中突然配合地傳出了幾句嘹亮的哭聲。
“你聽聽,就因為産婆好心讓他變得像個正常人,到了他那居然被誤解成了是要害他。那個人爹娘死的都早,剛到了能下田種地的年齡就撒手不管了。現在唯一和他有聯系的産婆還因為他丢了親孫子,至今過去十五年了,還沒有找到呢……”
方才那哭聲又更為嘹亮了。
“總之,和那個人産生聯系就沒好事,所以大家都離得他遠遠的。”村長握着袖子擦了擦似乎并不存在的眼淚,“我們萍水村本來就沒什麼文化,百年了也沒出過個學士狀元,但是大家都愛好和平,能不殺生就不殺生,更不會随意處決别人……”
“所以!”林念出聲打斷道,“不能輕易殺生的你們,就能允許花妖來替你們當這個劊子手了?”
村長端着有理有據的口氣說道:“哎呀,髒人……髒妖幹髒事嘛……”
“如果我們留下它……”林念指着後頭的花大嘴說道,“你們還會用它殺死多少人?得罪過你們的人、單方面仇視的人、或者僅僅隻是看不順眼的人……隻要你們想,殺人就會變得如此簡單!”
“我們會設置一條規矩。”村長道,“并不是什麼人都能借助花妖的本事。”
“當然不行!人背上的罪惡是永遠抛不開的,它會生生世世地跟着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那一點污濁是洗不掉的!怎麼能因為想要自己幹淨,就把連自己都無法原諒的孽轉移到别人身上?”
“可是,它不就是因此而存在的嗎?”聲音從人群最末端傳出,前頭的人紛紛為他讓道,就見到消失了許久的阿緣正背着秃頭老頭面對着林念。“它聽從了我們内心的願望,是來洗滌我們的靈魂,解放我們一直被捆綁住的‘良心’束縛,所以它不是無緣無故的,它就是為此而來的呀?”
萍水村村民們紛紛點頭。
短短的時間就幾乎全部被洗腦,原先對阿緣還頗有微詞的村民此刻倒是與對方站在了同一陣線。林念從他們一張張臉上掃過,那一雙雙瞳眸中好像真的藏着某個痛恨的對象。
不能讓花大嘴存在于世。
至少……至少要讓它順利變成二十年後那樣,成為隻吃死人、不吃活人的“善解人意”的“妖怪”。
“你說的很好。”
林漢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打斷了林念差點要陷入糾結的思緒。“我們倆都抱有着相同的想法,但很可惜,這裡人能想到的,也僅限于個人的利益了。那一定是優先于其他一切之前的東西,正因為如此,大多數人才是自私的。”
“嗯……”
林漢霄微微俯身拿走了林念和蕭遊共同握着的蒼茫劍。“告訴我你的想法吧,還是隻有你,總能在關鍵時候幫到我。”林漢霄同他說道,“你之前說的把樓閣塞進花大嘴的嘴裡,還算不算數?”
“算!當然算!”林念急忙說道,“其實塞進嘴裡隻是附帶的,最主要的是要隔開這一切!所以除了往生錢,我們還要用那裡的石頭……”
林漢霄沖他眨了下眼睛,林念看着反倒一愣,沒想到父親現在的心情居然可以稱得上是非常愉悅。
但他也因此……體會到了久違的安定感。
“讓我們大顯身手一番吧!”
倆人抛開身後的村民向前沖去,而面前的花大嘴好像仍舊在消化,自方才起就沒怎麼變過。林漢霄一張畫了符咒的往生錢已然夾在指尖,而林念由于套了蕭複這個真氣不怎麼充盈的殼子,摸遍全身也隻能挖出幾張力量稍弱的黃色符紙。兩人分站兩邊,各自借着腳下的彈力平地躍起,他們沖着花大嘴中部的位置狠狠踩下去,果不其然,又被堅硬的外殼彈了出去。
花大嘴或許有着最堅硬的盾,此刻就算有了最鋒利的矛都破不了局。
“你還是覺得往生錢隻有扔在它體内才能生效嗎?”林念猶豫再三問出了這句話。
林漢霄皺起了眉頭:“剛剛試過,毫無效果。”
“可若是……”林念謹言道,“換一種往生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