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弦迎面沖着林漢霄落下,而或許也隻有無所事事的林念一人看清了他指尖的小動作,在他們落下的身後,秃頭老頭被留在了那裡,自衣角處開始奇異攀上的裂痕,帶着與他貼合的皮膚一起撕裂成片。濕潤的土壤開始幹涸成塊,布滿皺紋的臉上凹陷出了更為深刻的脈絡,那一層層紅色的皮肉在黏連和斷離之間不斷重演,紛紛落下的灰燼隻是料理的前菜,在那之後終于在空中炸出怪異的花瓣,宛若天女散花那般将身軀獻祭給了剛剛誕生的“神明”。
血雨澆灌而下,純潔的白色被浸透了肮髒的色澤。花大嘴的“嘴巴”正裂開到從未見過的弧度,平鋪朝上接受着血色的洗禮。
而秃頭老頭在空中炸體而亡,這一切都是浦弦的傑作。
一切因他而起,也因他而結束。
“哇——我的眼睛!!!”阿緣雙膝跪地倒在地上,炸出來的血液居然直接在他眼眶處蓋上了整一大片,他雙手護在眼周,那血流入眼縫,又從另一頭噴出透明的蒸汽。灼燒、刺痛,各種難耐的痛楚聚焦在兩處,阿緣宛若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他跌跌撞撞碰上花大嘴,下一秒又被吓了好大一跳,身子一挺重新倒了回去。
“救救我!救救我!我就要瞎了!”
唯有村長龜速地跑上前去,而花大嘴的陰影卻讓他雙腿直顫。
到底是個普通人,能堅持看到這裡就已經是個奇迹了。
林念微微動了動身子,不知是林漢霄的掉落還是花大嘴的緣故,總之壓制在胸口的往生錢終于有所松動。林念默念着術法,順手慢慢将它向外揭下,他在落下中一把将蕭遊撈在了懷裡,可憐的小孩在目睹了這一切後誓死也不想離開半步,被他牢牢抱緊的手臂在外在的強壓下重新又升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炸掉了……居然把人炸掉了……”被林念拉着手臂的蕭遊突然從嚎哭當中清醒過來。“這……這是人能做到的事嗎?”
“阿遊,你别怕,這是浦弦施展的一個小伎倆,不……”
林念擔憂地往下解釋道,可蕭遊的眼神中并非如他意料之中那般驚恐與慌張,不知怎的,面對這樣鮮血淋漓、暴斂難容的畫面,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居然散發出興緻盎然、饒有興趣的氣場。
林念疑惑地看着蕭遊眼神中的光,就聽到他又道:“那個叫浦弦的也太厲害了吧!”
“厲害?阿遊?你對這件事就是這麼看的?”林念克制着自己突突狂跳的眉心穴位,一想到自己替換父親的身份,便更加着急地勸解道:“秃頭老頭炸死和他自己可沒關系,都是浦弦!浦弦是個殺人犯,普通人在他面前可是如蝼蟻一樣的存在啊!”
“這還不厲害嗎?”蕭遊奇怪地歪着頭,仿佛真的在請教着自認為理所當然的問題,“都是那個老頭種下的花呀?沒有他不就沒有這些事了嗎?其他兩個村民也就不會死了,更不會産生更多無辜的犧牲者了。爹你上次還告訴我……這種情況就叫做罪有應得,都是他的報應。”
“可也不能……”林念猶豫了許久,最終放下心态道,“做錯事當然需要有人來制裁他。可是阿遊,人和動物一樣,他可以被殺死,但不可以被虐殺死。今天的事交給村民們處理完成可以,可卻讓一個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給始作俑者随意判了死刑,還是以這樣的形式……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唾棄這樣不由分說的殺人與虐殺。”
“即使那個人犯了……額……滔天大罪也不行嗎?”
“也不行。”林念強硬道,“這是……從人道上來講必須要有我說的底線。”
蕭遊眨眨眼聽着,道:“哦。”
“你這家夥!”
從花大嘴上落下的兩人幾乎是一觸地便纏繞在一起,林漢霄不顧形象和身份地揪起浦弦的衣襟,而浦弦也不依不饒地有樣學樣。借着慣性使然,兩人在綠草上翻滾了幾周,直到最後林漢霄一腳踹上浦弦的腰部,沒有防備的後者才在今日第一次被結結實實打上了崖壁。
“我過去的好師父。”浦弦繼續說着讓人恨不得捏碎的爛話,“幾日不打,你的功力還真的退化了,是因為找不到相匹敵的好對手了嗎?”
林漢霄不言,躍至他面前直接沖着臉面落下了一套連環招式。然浦弦也不躲,隻是露出個似笑似哭的表情,将林漢霄落在他身上的拳腳一并承受了下去。
“你是在學這花妖嗎?”兩人一同落在地上,林漢霄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而如今那層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感情或許早就非常非常淡了……“千方百計從我的‘圍欄’裡逃出來,又跑到這胡鬧一通,你到底還要連累多少人?已經要下地獄的人為何還要讓自己的罪孽加重?”
“左右都是要下地獄的人……”浦弦賴在地上,喘着氣說道,“不妨就在到達最後前,把所有不要臉的事情都幹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