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幟福小鎮生活的這段時間,吳遇常常覺得時間是靜止的。
或許因為這裡地處偏遠,遠離了繁華安樂,耳邊便寂靜許多。這裡的百姓白天看石頭,晚上看星星,種千畝地隻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吳遇跟着趟過幾次水稻田,動作間還沒有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麻利娴熟。
吳遇腰酸背痛了幾天,每次都想好好問一問大家,為什麼留在這裡沒有選擇跟着離開。但他隔天又對上笑意盈盈的臉龐,又覺得怎麼樣都沒有問出口的必要。
離開了又怎樣呢?或許管着自己家門口的兩畝三分地還輕松暢快一些。
原本大部分時間應當是悠閑而緩慢的,融入這裡之後,每日午後吳遇甚至都養成了搬個躺椅睡在太陽底下的習慣。除了整天不知消失到哪兒去的青陽,剩下的三兄弟起碼在行動上要安分許多,每日鬧歸鬧,但總在鋪子圈定的範圍之内撒野,總不會野到别人家裡頭去。
而在不知不覺之中,吳遇似乎也被他們劃進了可以随意折騰的一份子。
“噓……噓……白藏你聲音太大了,要被他發現了。”
吳遇從半昏睡中睜開了眼睛,身後傳來些瑣碎的聲音,又配上朱明自以為已經壓低了的嗓音,此刻正糾纏在一起化作“完了”兩個大字直沖進他的腦海之中。
“你們在幹什麼?”
“哎呀!醒了醒了!”朱明的腳步聲踉跄一下,似乎被某個小東西絆了一腳。随後白藏配合着發出低喘的驚呼,拉着朱明的胳膊跑到了鋪子前頭。
看着他們随時準備逃進鋪子躲命的架勢,吳遇心寒地往自己腦袋上摸,手下是兩個肉丸大小的大包,一左一右極不對稱地頂在他腦袋上頭。
“喂!怎麼能拿這個來開玩笑?”
“他幹的!都是他幹的!”白藏半個身體藏進門後面,第一句就将自己的兄弟賣了出去。“主意都是他出的,樣式也是他選的,丸子頭是他親自動手做的,我隻是幫他找了兩根皮筋!”
“說好的同進退!你可沒少在旁邊樂呵!”朱明擺露着生氣的表情,可縮進去的脖子還是透露出些心虛。“你坐在那裡不動就是要讓我們玩的意思,我為你做了發型,你應該要謝謝我的手藝,這要給肉鋪老闆娘做,起碼得收一兩銀子!”
吳遇一邊解開皮筋說道:“一兩?你這一邊一個,豈不是得收二兩?”
朱明一愣,道:“是……是哦。”
“算了,别拿這個開玩笑。”吳遇朝他一指道,“小心大師罵你們。”
“你是說那個印記嗎?”白藏探出頭道,“大師無所謂的,我們就算在家裡亂塗亂畫都沒關系。”
吳遇動作靜止道:“你們不會真的幹過這事吧?”
“爛掉的莓果正好能打成糖漿。”朱明和白藏對視一眼,兩兄弟默契地大笑起來。“回收的時候直接吃掉就可以了,一點也不浪費!”
“别折騰糧食啊!”吳遇無奈地喊道,“這世上還有好多人連爛果子都吃不起呢!”
“今晚你做飯!”朱明拉着眼皮沖他擺了個鬼臉,歡快地跳進了鋪子。
吳遇本不想再搭理,可排行老三的白藏卻一改往日跟屁蟲的形象并沒有随着朱明離開。在四兄弟中,青陽和玄英較為穩重,但一個寡言遲緩,另一個機靈性急,因此鮮少有面對面談攏的時光。而剩下的兩個在不幹好事這一點上出奇地合得來,可除此之外的東西,卻可以算是完全相反。
比如朱明好動膽大,而白藏留給吳遇的印象隻有腼腆認生。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平日裡同朱明好的像連體嬰兒一樣的白藏眼珠子滴溜溜轉,盯在吳遇臉上的次數一隻手都足夠數得過來。他不擅長主動搭話,畏畏縮縮的樣子仿佛生人說話吐氣噴到他臉上都能立馬化作為緻死的毒藥。這種情形吳遇最看不下去,被逼急了的他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朝他踱步過去說道:“你有事要和我說。”
他闆着臉的氣勢太過強大,落在白藏眼裡如同強迫人一樣恐怖。不出吳遇所料,白藏立刻後退了一步,微微顫抖着小聲開口道:“你做飯不好吃。”
吳遇沒料到他會說這事,當下就愣在了半路。
“除了第一天早上你熬的肉粥,後面幾天的早餐都沒有放鹽。”白藏用輕柔的語氣不斷訴着苦。“還有昨晚上的排骨,裡頭沒熟,外頭還啃不動。”
“所以我說要你們來做飯……”吳遇被澆滅了底氣道,“我沒下過廚……做出來能吃的東西已經很好了吧?”
“我知道一種調味料,朱明說它叫梅子粉。”白藏突然好心提議道,“就算無色無味的東西,隻要蘸了梅子粉也一定會變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