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數十米确實看不見什麼東西,這裡雖然密閉,可因前後打通,到底不算有多麼沉悶。在熬過最初一段的心慌過後,光源開始透過各種縫隙灑了進來,裡頭的空間便能逐漸透過眼睛看清了,巨長無比的通道,時而出現突然的彎道則通向不同的方位。蕭歌一路摸着石頭貼邊走過去,原本以為手下摸着的凹凸不平隻是普通的石頭紋路,可在能看清之後才驚覺這洞穴絕不僅僅是一條道路那般簡單。
洞中岩石有多寬多大,這奇怪之處在蕭歌心中的份量便有多大。外頭小石上的豎條刻印同此處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如今在他們面前,無數條蚯蚓般同等大小的豎線自上而下地鋪滿了整個空間,仿佛在洞穴裡下起了一張永不停歇的大雨。
“好多面條。”易兒擡高着脖子忍不住說道。
蕭歌憋了一會兒,終是沒憋住,漏出笑聲來。
前有布告石記錄人們的奇遇和遠景,後有鎖口山山腰洞穴刻畫着“面條”般的不明圖案,硬要扯出這其中的聯系似乎也有些牽強。
但一路詭異重重,想想便知,這必定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蕭歌決定再往裡頭走走看。
按常理來說越深入越是昏暗的洞穴,在這裡居然無法用常理來解釋了。之前還需要摸着石牆前行的小心翼翼再逐漸往裡走去之後變成了大膽随意,石牆上縫隙慢慢擴大成一個個小洞,光線從小洞裡射出光柱,随後又從更大的圓洞裡照亮了洞穴深處的地面。蕭歌一步一步踩着這些小圓點前進,親眼目睹着這些指甲蓋厚度的縫隙變成了芝麻大小的小小洞,又一一數着變成了能捅進手指粗細大小的小洞。他一邊驚歎于這些天然石洞的變化,一邊在頭一次透過小洞看清外頭的景象中驚訝無比。
“我們不在山的中間!”
蕭歌興奮地吐出一句,而後彎下腰抄起易兒的胳肢窩将他一把舉了起來:“你快看外面!外面是群山!”
易兒被他舉的整個人皺在一起,勉勉強強才将眼睛對準了小洞:“真的诶,真的是群山!”
“你往上看,上面是不是有很多雲?”
“好大一片,隻有一片雲!”
“下面呢?下面是不是有河?”
“唔……看不太清……”
蕭歌将易兒放在地上,手指無意識摳弄着之前的小洞道:“我們能看見外面了,說明我們不是在鎖口山山中穿行,這個很長很長的洞窟不是打在山體中間的,大概是貼着整座山外面繞了一圈!”
“我們走出來了嗎?”
“當然!當然……”蕭歌胸口不住起伏着,似乎格外激動。他伸手摸了摸胸前,撫平着自己突然翻湧而起的情緒:“不算走出去,但是有大發現!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麼爬上來的,可沒有發現那裡有小洞。這說明我們現在就處在鎖口山的北面,我們從這裡望出去的就是被鎖口山遮住的預言山!”
蕭歌帶着易兒繼續往前行,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更大的洞。
“易兒你看,這裡就更加清晰了。”
洞外雲霧缭繞,自上往下似乎都被似雲非霧的迷茫包裹其中,看不見頂峰也看不見山腳,山尖被隐藏,不露衆人窺視。轉動眼珠往側邊望去,隐隐透出的藍色天空與萬裡無雲的湛藍,其交界處形成了一道明顯的分割線,白色屬于預言山的地界,而藍色屬于甸鎮與鎖口山的地界,天空被一道看不見的線條切割成了不同的兩半,那裡的雲飄不進來,這裡也無雲可以吹過去,兩邊互不幹擾,各成一派,甚至給人以跨過分界就會消融的感覺。預言山融入于虛幻之中,這麼瞧着,仿佛他們所處的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這次看到了嗎?”蕭歌擡起左腿,讓腳不能着地的易兒暫時靠在他的大腿之上,“預言山看着果然不簡單,難怪有這麼多人想來這裡索求後半生的預言。”
“我感覺有些悶。”易兒撓了撓脖子道,“是不是也是預言山的影響呀?”
“也許是吧。”蕭歌一本正經道,“那邊的雲都飄不過來了,大概之于我們這些外來人來說,我們也是不自量力闖入預言山的‘異物’吧?”
“預言山不歡迎我們嗎?”
“大概是歡迎的。”蕭歌想了想道,“我們得先敬畏山脈,山脈才會尊重我們。”
遠眺給予了兩人極大的信心,就連向前的步伐都擺脫了沉重。大概我的運氣還是非常好的。蕭歌暗暗想道,暫且不提彭括這人人品到底如何,但也算托了他的福才能順利進來鎖口山,而後又在逃跑的陰差陽錯之下發現了這一條彎彎繞繞的洞窟走道,透過走道裡的小洞又提前一窺了預言山的風采,沒準繼續往下走去,腳下的路便是去往預言山最為安全的近道吧?
蕭歌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美滋滋地走着,但也并非毫不在意周圍的異常,很快沒走幾步,一條十分突兀的石凳就成為了他關注的疑點。
那是一條細長的石凳,很窄,側過來像是被“釘”在了石壁之上。整條石凳大約一個成年女子身高那般的長度,而寬度卻僅僅隻有一隻腳那般寬,就連易兒也難以輕易在上頭坐穩。就這樣一處凸起,其實放在外頭根本不能視作為“凳子”,而蕭歌之所以這麼認為,那正是因為走道實在太窄,即便再小的凸起放在這裡頭,也總是覺得它好大好大。
蕭歌側過身穿行過去,就在石凳的另一端角落裡發現了一堆雜物。
粗看應當是一塊布料,這布料放置的時間興許已經有很久很久了,上頭長了不少的小黑點,隻是看着便覺得肺部隐隐作痛。蕭歌讓易兒退遠一些,自己則用兩根手指将不了一角拎了起來,他象征性抖了兩下,空氣中便瞬間漂浮着肉眼可見的粉末,蕭歌急忙用另一隻手臂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和易兒退到一起才敢咳嗽緩解。
這布料實際是一件布衣,而且多半還是個成年男子的布衣。蕭歌猜測它原本的顔色應當是灰色的,它過去的主人應當十分珍惜它,衣物還未有頻繁穿着過的痕迹。這到底是什麼人留下的物件?這人是死是活,他有從這裡走出去嗎?有去到所有人向往的目的地——預言山嗎?
原來這條洞窟走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走進來過。
會是彭括嗎?抑或是其他的“契”?還是其他的祈福者?
蕭歌難得又被提起了興奮勁,因此趁着這個勢頭,又急忙往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