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消失了?
蕭歌在一個拐角處停住腳步,但并非是因為他害怕着視野裡看不見的東西,而是這一路以來陪伴着他們的,那像“面條”一樣下着雨的豎線,突然之間便消失了。
不再有刻意的劃痕,就連石頭上自然形成的紋路也構不成豎線,蕭歌湊在那豎線斷掉的地方去瞅,隻見豎線的消失十分整齊,它并非是東一塊西一塊,數量慢慢減少着逐漸消失的,而是像在某一處被人拖走,本來十分規整的豎線在那一行的那一列開啟了停止的序列。
沒有記錄了。蕭歌來回琢磨了幾個來回,猜想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刻畫的那個人不得已停下了動作嗎?
蕭歌直起身。
“喲!”
身未動,音先出。蕭歌猛地哆嗦了一下,強行壓制着自己才沒有往身後倒退。餘光裡瞥見的是一個邊緣雜亂的人形生物,他站在暗處面向着蕭歌,在任何人注意到他之前都保持着一貫的靜默。
這是契。蕭歌一眼就認出來了,隻是他不确定這是哪隻契,是不是他們剛才遇到過的那隻契?
直立起來的契比蕭歌還要矮上一些,他狀似乖巧地站在角落中,看上去幾乎毫無攻擊力,隻是個溫和的大型生物。
“吓死我了。”蕭歌小聲說着,将雙手背到身後,做了個捏住手腕的動作。
“你是誰?”蕭歌嘗試着問道。
和初次見面時一樣,這隻契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于是蕭歌又問:“前面地上那衣服是你的嗎?”
等了好長時間,契身體未動,簡直像個假人一樣站在原地。就在蕭歌以為又是白費功夫時,突然從他身上發出了輕微的貓叫聲。
“啊!他帶了貓?!”
“不是貓!就是他自己的叫聲!”蕭歌激動地往前邁上一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對嗎?”
方才像是貓一樣綿軟陰沉的叫聲又傳了過來。
這就是契的溝通方式?契明明是人卻不講人話,還是說隻有他們彼此之間才會使用隻有“自己人”才能聽懂的話語?
“丢在地上的衣服是你的嗎?”蕭歌又問了一遍。
或許是蕭歌的嗓門太過拔高,契做出了個受到驚吓的動作,匆忙往後退了一步。
這麼膽小?方才見他壓在自己身上時可和現在完全不一樣。蕭歌想着他大約是和正常人有着些一樣害羞或是陌生的情感,因此主動向前又邁出了一步,慢慢靠近着緊縮在角落的契。
蕭歌朝着契伸出了手,他将手心朝上,借此希望契也能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之上。
在遙遠的青竹鎮家鄉,有一戶鄰居兩口子喜好飼犬,一開始他們隻是從各地找了許多的良犬,到後來犬一多,竟還有小犬“聽信傳聞慕名而來”,主動求寵收入“門下”。百姓們聽說過拜師學藝,沒聽說過還有登門求飼的野犬,因其場面太過離奇又太過好笑,此番轶事便也一直被公認為青竹鎮的“江湖傳說”。蕭歌曾有一次機會親眼目睹了“登門求飼”的場面,那渾身是傷的野犬垂頭喪氣地走到家門口,裡頭的兩口子則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彙聚到門前,野犬擡起他低垂的腦袋,而兩口子就伸出手,手心朝上湊到了野犬的面前,野犬放下戒備,主動将下巴蓋在了兩口子的手心之上,以此動作完成便算是被這家收養了的意思,從此就不再是無家可歸、無主的野犬了。
這是哄小動物的慣用手法。蕭歌看多了,面對心生膽怯的契,竟不知怎麼地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别怕。”蕭歌猶豫了一會兒,勸着他說道。
“别……”
還未出口的話被一陣風聲帶走了過去。“咻”的破空聲幾乎是貼着他耳邊劃過,蕭歌甚至用餘光看見了自己被分解成兩半的鬓角碎發還有那尖刺鋒利的飛葉成卷。血滴子在空中飛舞,從契的方向傳來,墜落在蕭歌的耳廓之上,在那一瞬間迸發出的巨大呻吟聲将方才甜糯的貓叫聲完全變得面目全非,那更像兒童夜半扯着嗓子讨奶喝的啼哭尖叫,是比其更甚許多的、令人耳膜充斥麻痹與寒意的苦難之聲。
一道黑影在契的身後拐角而過,蕭歌眼神一凜,意圖翻閱契穿越而去!可契的身軀幾乎将狹窄的走道完全堵死,在那道震徹耳聾的聲音發出之後,孤勇在契的身上湧現,它開始反抗蕭歌、開始阻攔他的前進,蕭歌不得已用膝蓋的力氣猛踢了契幾腳,卻發現此人身闆極其壯碩,以自己的力氣踢上去居然毫無影響!
這下輪到了契的反攻,契抓到了短暫的突破口,埋着腦袋就沖蕭歌的手臂撞去!蕭歌在那一瞬間繃緊肌肉意圖對抗,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張開了嘴巴,用整個濕潤的口腔将蕭歌的手臂包了起來!
不好!手臂得廢!蕭歌驚慌失措,卻在感受過後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沒有痛感,也沒有尖銳刺入皮膚的觸感。
契是咬上了,而且咬得很緊,甩來甩去也甩不開,隻是它仿佛……并沒有牙齒?
蕭歌怒從心頭起,一把扯住了對方腦門上的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