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我忘了說。”周廷補充道,“在很久以前我和成斂哥的交談裡,他告訴我硬殼子落在人身上,也許賦予的不是現成的能力而是一顆種子。這顆種子會随着外界的影響而發生改變,可能向好也可能向壞。蕭歌,它在一開始限制了你的發展,直到後來你遇到阿念,他的真氣裡裡外外影響了你,才會讓你在除祟上突然有了被點通的進步。”
蕭歌聽了這話似是有些害羞,道:“離開家以後,我确實是……變了挺多的。”
“後山的百姓也一樣。”成笙道,“大概也是對親人的思念讓他們生出了不一般的能力。”
“原來如此……那現在我身上的硬殼子……”
“拿不出來也取不出去。”成笙失笑道,“但我同過去的我向你保證,不會有荒唐事發生的。”
事已至此,好像他們來到預言山的目的早就随着血月一起默默消失在天際了。蕭歌站在一旁,看着周廷和成笙将明鏡的屍體埋入土中。他和易兒大手執小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蕭歌就這樣想着,自己來到這裡好像也隻是尋找一個可有可無的答案,他看似能捉到的東西,最後還是如同缥缈一樣,不斷地給他灌輸着不真實感。
明鏡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目标好像也跟着落葬了。
“接下來你想去哪裡?”
蕭歌看着同他說話的那個人,驚訝道:“周叔……你也要一起來嗎?”
周廷哼了一聲,道:“隻是問一下,沒有那個意思。”
“我打算……繼續去調查一下硬殼子的事情。你們說硬殼子之間會相互吸引,我就想是不是硬殼子和寶相花還有百相果間也能相互吸引呢……”在長輩面前如此直言自己的想法是蕭歌之前沒有試過的事情,好幾次他都克制着自己的聲量不要越變越小。“你看,百年間都少有人碰見一次的稀罕事都不知道被我們碰見多少次了,也許之後我也能遇見好運氣呢?”
“這也是成斂哥之前一直想做的事。交給你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周廷帶着八分賞識地看着蕭歌道,“剛認識你那會兒,你還是個做什麼都要躲在阿念後頭的聽話人呢。”
“我那時候覺得……我們之間是豎着一面看不見的牆的。”
“現在呢?牆不複存在了?”
“沒有,我隻是心甘情願地……将它視而不見了。”蕭歌舒展着身體道,“之前我爹太過刻意惹得我也太過在意,回過神來看,其實公子和其他人根本不在乎,反倒是我自己硬要藏在他的影子裡。現在我自己挪後一點,站到他身後,而不是躲在影子中,我覺得那裡才是我應該待着的位置。”
“你稍微站出來一些也沒關系,阿念會希望你能同他肩并肩。”
“我明白,隻是現在的我還不夠格。”蕭歌短促地笑了一下,而後将笑臉投向周廷道,“周叔長得兇巴巴的,對我也很嚴格,但是心裡還是很溫柔啊,你說你來這兒隻是巧合,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吧?”
“是你想多了,我說的就是全部的事實。”周廷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道,“你和易兒看上去都很脆弱,一旦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就會落入深淵,像這樣能夠彼此支撐對你們來說也是件幸事。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蕭歌,我想象中的你總有一天會成為這樣的人。”
蕭歌心緒一時難以平靜,他學着周廷的樣子,也在對方的後背上拍了兩下。
“别斷了聯系。”周廷這麼說道。
蕭歌聞言微微一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留有另一件寶物。他急忙從貼心的位置處摸出了一層紙片,那東西為了方便收納,被他小心地撫平了折痕,藏在一個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碰到的位置上。
他背過身,偷偷用指尖小心地将翅膀展開。
這隻傳訊紙鶴沒什麼特别的,甚至一開始并不是傳給他的。林念落入深谷之中,卻始終同成笙保持着聯系,蕭歌第一次聽到時驚訝與醋意各占了半分。現在冷靜下來,紙鶴也回到了自己手中,他竟有些怪自己,為何隻知道藏起來,卻沒想到也能用它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回頭看了一眼兩人,而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易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去拉着成笙的手了。
他見過林念用過紙鶴,也收到過紙鶴,要讓自己親手将它放飛出去可是頭一次。但話又說回來,将想說的話錄入其中似乎也是頭一次嘗試。不确定因素太多,總是讓新人畏手畏腳,可蕭歌方才才對着周廷許下一番豪言壯語,沒有下一秒就退縮的道理。
林念的術法總也離不開真氣兩個字,蕭歌想了想,嘗試着邊說話邊往外釋放着真氣。真氣順着他的指尖填充着紙鶴的身軀,那紙做的美品立刻就生動了起來,仿佛轉身就能撲騰着翅膀向遠方飛去。蕭歌知道自己用對了勁,歡欣鼓舞下想說的話便也源源不斷,他牢牢盯着紙鶴,手緊緊捏住了它的翅膀,而後他雙眼一閃,雙手托舉着紙鶴往空中一抛,那隻承載着特有訊息的紙鶴如同一隻真的小鳥般沒入了雲端。
傳訊紙鶴穿越風雨跨越山谷,入目的魔幻與屏障皆非它的阻礙。它在迷霧中穿梭,掠過花開的土地,微風漩渦纏繞在銀劍之上,當那劍風順着力道揮灑出去,傳訊紙鶴便穩穩地停在了尖銳的劍尖之上。